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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二章 坚守

    (……当上排长后,就要负责去做一种最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杀死那些不可能活下去,也没能力自杀的伤员;因为要节省子弹,只好用刺刀,一刀刀把自己的弟兄送走……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老嘢!”凄厉的一声嘶吼,一条大汉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老嘢”的尸体前“啊啊”大叫!

    “刀子,是你!刀子!”曹小民也认出了这个扑上前的大汉,竟然是十四师的“刀子”,和他一起从无锡杀回南京,在中华门附近血战的“刀子”!

    “曹营长!”“刀子”也认出了血迹灰尘背后的那张脸,竟然是曹小民,他们在战火中失散现在又会合了!

    曹小民的出现让“刀子”的悲伤减轻了许多,他记起了现在自己也是这块阵地上的高级指挥官了……他在中华门的阵地失守后就一直在各条小弄子里和鬼子血战。他发现在那些特别窄的小弄子中人数占优的鬼子看见他是一个人一般不会开枪,总喜欢上来卖弄刺刀,于是他就躲在那样的弄子中,当发现鬼子的时候他就装作受了重伤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逃。鬼子追上来了,那就是他的好时光了,一对一,杀完一个又一个,他最多一次竟然一气杀通了一条小弄杀了一个班的鬼子!完事后他自己看着一路的鬼子尸体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就这样在血战中他碰上了“老嘢”,就这样他们碰上了很多士兵,“刀子”的诱杀重新让大家得到了武装,他们又汇流成了一支不弱的部队,打着打着就到了仪凤门……连续并肩子血战了几天的老大哥就这样没留下一句话撒手去了!

    有了“刀子”带过来的几个原本守卫钟阜门的弟兄指引,城楼上的国民党军布防顺利多了,他们知道了鬼子燃烧弹的厉害,他们知道了那几条通道的重要性,他们知道应该找来更多的阻燃物去在必要时封闭通道。

    “钟阜门不是鬼子的主攻方向,情况好些,但是鬼子傍晚时在钟山上架设好了大炮,居高临下地把我们看得一清二楚,阵地上根本没办法设伏,他们爱炸哪就是炸哪,我们得跑着打……”“刀子”把防御情况简单说了:“鬼子要用很长的梯子才能上来,那些梯子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所以他们也无法边上来边作战,只能双手扶梯依靠后边的火力压制。我们的人只要躲在垛子后边,一支步枪就能照顾他们两把梯子了。但是他们在白天有飞机助战,一颗炸弹下来,对城楼上的杀伤很大;如果他们老扔炸弹也好,那时下边的鬼子都不上来。但他们总是一会扔炸弹一会扫机枪的,我们不得不留一些兄弟在垛子间警戒,基本上留着的人都活不了……”

    真的太难了,头顶上是鬼子的飞机大炮狂轰滥炸,如果不是这些明朝始建的老城楼确实够坚固确实太难以攀登的话仪凤门早就丢了,守军完全就是在挨打中用生命去坚守!

    曹小民正在和“刀子”探讨着如何在明天防空的时候,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报告营长,我们在一处通道里发现了很多受伤的弟兄……”

    是那些眼睛被打坏掉的弟兄吗?曹小民心里一阵难受,他脑中又出现了那群带着手榴弹在八字山上往下爬去的弟兄,仿佛又看到他们慢慢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

    曹小民想过会看到的弟兄们的伤势是让人惨不忍睹的,但他没想到是这样的!他看到的就是在第一次遭到炮群燃烧弹打击,身边还有足够多活着的弟兄把他们抬到通道里安置起来的那群身上没有一根体毛的弟兄;那些黑黑的光溜溜的身体上蒙着一层晦暗的尘土,说不出话但嘴唇在颤动,浑身上下在发抖四肢痉挛的弟兄!

    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经失明,充血的眼球表层是一层灰白;每个人的肺部都被灼伤,无法正常呼吸而像抽搐般急促地一抖一抖延续着生命;每个人的耳膜可能也被震破了,无论身边的弟兄怎么呼唤都不会对声音作出反应。有的人那原本因充血而显得光溜溜的体表已经开始充血消退后的畏缩,像放久了的橘子一样出现大块的皱褶,身上各种不同程度的烧伤痕迹交错在一起呈现眼前,只能用一句话形容:不似人形!

    看得出他们很痛苦,身上大块大块被烧伤的地方都已经被烧熟了,裂开的里在大股大股地往外渗着着半透明的的液体和鲜血,只要有人触碰到他们任何部位都会引起他们一阵痉挛的反应……

    “弟兄们想……但是下不了手……”陶明在旁边小声道,他低着头,眼泪无声滴落在脚背上。

    ……当上排长后,就要负责去做一种最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杀死那些不可能活下去,也没能力自杀的伤员;因为要节省子弹,只好用刺刀,一刀刀把自己的弟兄送走……祖爷爷通过回忆录告诉了他该怎样做,但是曹小民浑身都在发抖!

    他在四行仓射杀过从火线上把他救回去的,他到了这个时空后的唯一一个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小喜鹊”,他以为自己已经过了杀自己人的一关;但他现在浑身都在发抖,他要一口气杀掉接近四十个伤兵,四十个自己的弟兄,用刀!

    “你们出去吧……”曹小民忽然在士兵们转身出去后无力地坐倒。他知道越快动手越能减轻伤员们的痛苦,但是他真的下不了手!祖爷爷每次执行这样的任务,都会流着眼泪;但是他甚至不能哭,因为眼泪滴在伤员们的身上也会给他们带来最后的痛楚!

    就这样看着他们痛苦地自动死去吗?通道里有的伤员已经在痛楚中死掉了……用自己的手去提早结束他们的痛苦吗?那都是自己的弟兄!

    这里抽搐着的每一个人背后也许都有着一段故事,每一个人身上都附着一份牵挂,要自己亲手去了结这样的一段故事,这样的一份牵挂用最悲掺的结局……发抖的手拔出了刺刀,对准了第一个伤员的心脏,但却迟迟不能捅下去!

    要是“酒鬼”在这里就好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曹小民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酒鬼”在那一大堆鬼子尸体间,那样柔和地劝慰那些被残害的女性的样子。也许“酒鬼”就是干过这样摧毁了人性但却不得不干的事情才成为那样的冷血杀手的吧,也许“酒鬼”的本质比我还软弱……

    “嗬!~嗬!……”一连串的急喘,忽然曹小民面前的伤员剧烈地抽动了几下,不动了……他是幸福的,他终于解脱了;但是其他人呢?难道让他们自己慢慢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吗?万一他们还要挣扎很久呢?……

    “轰隆!”忽然一声巨响,曹小民被震得再次坐倒,鬼子又开始进攻了,时间无多了!

    头顶上的灰尘洒下来,在昏黄的马灯照射下曳曳扬扬落在伤员们的身上,伤员们竟然集体地开始抽搐!

    “豁!”鲜血溅到了曹小民的嘴脸上,带着一种腥咸的味道;那种属于死亡专有的酸味忽然充斥了通道。“豁!”“豁!”“豁!”……

    鬼子又开始进攻了,因为曹小民他们出现,鬼子错误地以为燃烧弹对守军的打击效果不好,他们决定放弃对城楼继续火攻;曹小民他们比较“幸运”,他们只承受鬼子的大口径重炮打击……

    轰隆!轰隆!……一发发炮弹落在城楼上,把原本已经被炸塌掉的御敌搂残砾炸得到处飞溅。扬尘迅速覆盖了城楼;防炮通道和掩体里的人一个个耳朵都嗡嗡作响发疼,只能趴伏在地上张开嘴巴忍受着五脏的翻江搅海和满脑子的晕头转向……

    曹小民却好像对这一切没反应一样,他只是呆呆地带着溅满一头脸的血傻傻地站了起来,耳鸣或者眩晕对他似乎真的没影响,他居然转身在剧震中蹒跚着向着通道外走去……

    哗!一把碎砖石在通道口经过几次的折射,打在曹小民身上,依然巨大的冲击力把曹小民撞倒在地,浑身火辣辣的新旧伤带来的钻心蚀骨的痛楚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也许自己也会成为那样不得不由自己的弟兄代为送上路的伤员,也许自己还将送更多的弟兄上路;但是无论如何还要坚持,因为煤炭港、因为下关码头、因为整个长江边上还有那么多的老百姓!

    也许最终全部战死了他们还是无法挽救那些老百姓的命运,但他们还得坚持,还得坚守,只要活着就得守下去!有种坚守,靠的不是武器,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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