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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人救上岸来后,包国维瘫坐在地上。

    周围码头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仔细瞧,还有今早包国维遇见的那两个管事的。

    只见他们神情慌张,急得不知所措。

    “她,晕……晕了!”

    “快快,将她抬起来,扛在肩上,头朝下,把肚子里的浑水给抖出来!”

    随后,说话那人立马叫来一个码头劳力,正要将人扛在肩上时候,包国维急了,咋能让他们在这胡搅蛮缠,挣扎地喊道:“别动!这样会害死她的!”

    说罢,包国维身体生出一丝气力来,迅速起身,走那溺水之人跟前一看,才晓得这确实是一个洋人,不过居然是位女子!怪不得方才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人救上来了。

    只见这外洋女子,金发碧眼,身形纤细,拥有着一张非常符合东方人审美的脸蛋子。

    讲道理,可能遇上洋人包国维是有预料的,但是在这全是男人的码头上遇到外洋女子,让他着实有些吃惊。

    包国维不再去想,他知道当是救人为先。

    他先将她口鼻之中的杂草、痰液、粘液甚么的用手掏掉。

    又见外洋女子身着洋式改造的旗袍,被水浸湿后,淡青色的旗袍紧紧贴在皮肤上,将她天赋异禀的曲线给勾勒出来。

    包国维检查一番,二话不说,将她扣子解开,露出了几寸雪白的肌肤。

    “你小子,你想干甚么!”人群中传来一声呵斥。

    “呵!”扣子一解开,外洋女子猛地吸进一口气来,发出呵斥那人见此,便立马闭了嘴。

    包国维将她的口鼻和身子朝向一侧,慢慢按压腹部腰部,将腹中积水慢慢吐出。

    在忙活了一会儿之后,只听见“哦呜”一声,外洋女子猛地吐出一口河水,“咳咳”的咳嗽不止。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问到如何如何了。

    “你感觉怎么样?”包国维很冷静,他用英语问了一句。

    恍惚之间,外洋女子点点头,说道:“好点了……咳咳。”

    “你现在慢慢地呼吸,你刚才暂时性缺氧了,感觉到疲惫是很正常的,但千万不要想着睡着,多想想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让自己保持清醒……”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包国维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他知道,现在必须始终让她神智保持清醒。

    包国维自小就是个话痨,他便胡言乱语,东扯西扯乱说一通,他介绍自己的名字,又说自己在水乡镇中如何如何牛逼,还曾去过京口如何如何。

    但是渐渐的,人多了起来,来了不少本不属于码头的人,或许准确来说是不属于水乡镇的人。

    那些人穿的衣服,在包国维本来的记忆里,只有那些洋学堂有钱有势的爹妈才会穿的。

    这些人纷纷围着那外洋女子,他们不懂英语,一听包国维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念佛经超度甚么的,这是念给死人听的,顿时就感觉不吉利。

    “去去,添什么乱啊你!”

    正说着,不知不觉中,包国维被一只大手推了一把,直接把包国维挤到了一边。

    他靠在一边的围栏上,隐隐约约,只听见“你们干甚么的!要是出了任何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包国维晓得,这些人是故意来跟来,抢着争表现的。他想再继续把握机会,但是那些人直接将他给推开了。

    他想再往前走,去瞧瞧外洋女子的状况,却没有几分气力了。

    夜晚的寒风这么一吹,让包国维直打哆嗦,他想去找自己的棉袍,却忘记脱在哪了。

    他瘫坐在地上,眼皮越来越沉重,包国维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

    包国维再醒来时,是被火柴噼里啪啦蹦出来的火星烫到了手臂给惊醒的。

    “我这是在哪?”脑子还不清醒的他,挣扎地想要起身。

    他立马就回忆起了码头救人的事情,可是到最后连人家的名字也不晓得。

    再一想,当初救人的细节有些模糊了,那张精致的脸蛋在脑海中倒是越来越清晰,那的确是非常符合东方审美的长相。

    “诶!不对,老子的钱呢?老子的工钱呢?”

    包国维这才突然想起来,码头在一天结工以后会给工钱的,但是因为救人,不说晕倒,连工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讨!

    他狠的一拍大腿,只觉得懊悔。

    许久。

    “唉。”包国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冷静下来。

    “诶!这是……”

    刚才他被分散了注意力,现在他才想着去审视周围的环境,环顾四周,终于看清楚了这是哪里。

    这不正是自己的家吗?

    只不过现在房门现在已经找了两块破木板给掩住了,中间也拿个烂铁盆生了一堆火。

    包国维惊喜,以为是老包回来了,想要呼一声“爸爸”,但是嗓子哑得很,发不出声来。

    “膨隆。”

    掩住的木板被打开,包国维一瞧,只瞧见一双极长极细的腿,再往上看,却被门檐挡住,瞧不见脸。

    “不是老包。”包国维心中一惊。

    那人把腰一弯,艰难地走进了房内。包国维一看,这不是那天那个扛猪的高个子吗?

    正疑惑时,高个子开口说道:“国维,你醒了啊?!”

    包国维点点头,问道:“你识得我?”

    “啊?”高个子一愣,“你脑子烧坏了吧?我你都认不得了,我是高个子啊!高升的儿子。”

    包国维这才想起来。

    原来,高升跟老包一样,也是秦府做事的老人了,是专门跟着表少爷的听差。当初包国维上学,也借了钱的。

    而这眼前的高个子就是高升的大儿子。你还别说,高个子还真就是他的本名。

    原本高个子本名不叫这个,但是因为从小个头长得就特别高,别人都叫他高个子,叫着叫着也就不用自己本名了。

    甚至连作为儿时发小的包国维也忘记他的本名叫什么了。

    他只记得小时候和高个子一起玩,包国维比他大一岁,但他却比包国维高一个半头了。

    不过,后来包国维上了洋学堂,他们也就没有再见面了。

    只听说高个子没读到书,又不想待在乡下,就在镇上找事做了,没想到是去了码头当劳力去了。

    高个子虽然个子长得高,可是营养跟不上去,整个人细条条的。

    包国维心中有些不忍。这年头蛋白质来源少,都是吃碳水的,个子怎么高的起来,长得这般高,肯定是生了病的。

    “咋了?傻了?”高个子笑嘻嘻地拿手在包国维晃了晃。

    “没什么。”包国维摇摇头。

    “记得我了吧?我还以为你上了洋学堂,跟那帮少爷小姐混久了,就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高个子憨憨地笑道。

    “什么洋学堂的,你可别拿我开涮了,我现在可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啊!你看!”包国维指着空荡荡的门板,“连个门都没有。”

    对于包国维的自嘲,高个子也没甚异样的心思,继续问道:“你干嘛去码头那里做活,那里又累,又没有人情味。”

    “那你为啥去码头做活?”包国维反问。

    高个子挠挠头,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容,憨憨地说道:“肯定是因为要赚钱啊!你可别说,码头做活要吃苦要受气的!”

    “我可不管受不受气,不过我他妈的干了一天,现在工钱都不知道怎么讨了!”包国维气得只想骂人。

    “甚么!你工钱没拿?混码头的人一个个都是滑头,你当天没拿到,第二天他们就不认账了!”高个子一听也急了。

    “我靠!”包国维瞪大了眼睛,“黑,真他妈的黑啊!”

    “你不知道,你在码头救了人,溺水的人被送到医院了,救人的人反而没人管了,你就在围栏那里躺着,赤条条的,要不是我收工早,见着你了,你怕是得被冻死在那里!”

    高个子从火架上拿下烤干了的棉袍,递给包国维:“别想那么多了,保命要紧。你等会把你的棉袍穿上。你现在盖的这被子可是我的,不是我小气,只是你要是盖了,那我晚上就没被子了!”

    包国维笑了笑,这高个子看起来呆呆的,像小孩子一样,但是心肠很好。

    他心中十分感激,但也越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他莫名地想到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在店里小伙计的口中,也是冬天里没人管被冻死了。

    包国维把棉袍换上来,再烤一烤火,感觉暖和多了。虽然吹了风,但是着凉还不是特别严重。

    虽然没了工钱很肉疼,但是现在心中莫名的温暖了不少。

    “老包,老包,过年的光景,你怎么躲在这里,让我好找啊!”

    门外兀然传来一阵浑浊的声音。

    包国维快步走到门口,透过木板的大空隙,朝外一看。

    一张大马脸,头皮顶着一块红癞子,头发都脱落了,脑袋大,身子小,活脱脱像是地府里的马面。

    高个子也凑过来瞧,心中一惊。

    这不是陈三癞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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