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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文宇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不用任何辅助借力,抬腿登上回廊。

    他的动作迅速敏捷,没有任何反抗余地,温素惊疑他的身手力量,转即轻轻挣了一下,“我……”

    何文宇抱的更紧,“你失血过多,猛然下地会晕厥,现在不是讲究那个的时候。”

    温素抿唇,她知道他说的那个是什么。

    她前两次多有避讳,他察觉的到。

    何文宇走的急,却异常的稳,温素不期然想到谢琛,他有很多抱她的时候,即使情浓时刻疾步上楼,也能叫她不摇晃,稳稳当当缩在他怀里。

    只是两人的怀抱总归是不同的,温素很快清醒。

    何文宇身上有一种闻起来很贵的香味,若即若离漫不经心,像草木,比草木清,像花果,又比花果冷,很独特。

    谭园竟有一栋单独的医务小楼,大概有三四层,夜幕太暗,廊角重叠,温素匆匆一瞥没有数清。

    她被护士带到专门的缝合室,缝合伤口。

    蔡韵跟着赶来,在外面跟谭园的保安经理争执,“监控呢?侍者呢?总不至于跟上次一样,监控恰好检查,那一个园的侍者都辞职不干了吧!”

    中年男人的声音,“当然不会,上次是真的不巧,这次监控都开着,已经叫人去调了,那园里侍者也在,只是那会儿温小姐坐的隐蔽,一时没看清。”

    蔡韵好像走远去打电话,何文宇立在门口,眼瞳黑漆漆的,“痛吗?”

    缝合的医生横他一眼,“先生,打了麻药的。”

    何文宇不理他,只一味专注温素,“当时疼吗?”

    温素头上皮肉拉扯,她摇不了头只能出声,“……还好。”

    何文宇沉默,他眼中沉甸甸有太多分不清的情绪,“素素,你小时候最怕疼,阿姨打你用空心掌,你都疼的喊出声。”

    扯出小时候的荒唐,又有医生在,温素不好解释那是她装来杜绝父亲动手的。

    何文宇视线落在医生手上,皮肉翻卷渐渐本吻合,只留下一道红肿血缝,“会留疤吗?”

    医生剪线,“美容缝合,后期注意护理,留疤概率很小。”

    温素的伤口不长,大概四厘米左右,一半在眉毛里,缝合后好像眉长入鬓,残破中显得妖异。

    她顺下头发想要遮掩,被医生拦住,“伤口近期不能沾水,不能脏污。”

    手指摸到头发上凝固血块混着尘土,温素放下手。

    何文宇喉结一滚,语气放的轻缓,“看到是谁了吗?”

    蔡韵声音从门口传来,“监控拍到行凶者正脸,是谭园今日进的客人,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何文宇向蔡韵点头,“蔡助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蔡韵摆手,“多谢何经理好意,目前没有。”

    她口气警惕,前台护士告诉她,温素是他快步抱来的,来时神情紧张,态度在意。

    “何经理怎么会在谭园?”

    何文宇面部恢复温润,疏离又客气,“陪朋友过来度假。”

    蔡韵微笑。

    回到小楼,温素靠在浴缸边清洗头发。伤口不能沾水,她只能将头低下来用花洒冲洗。

    她本就贫血,加之伤口出血量不少,一低头头昏脑晕的,艰难支着花洒。

    重复好几次,都没有力气够到颈部,她咬牙想放弃的同时,一只手轻松接过花洒,水流冲过泡沫,顺着长发留下来。

    温素抿唇,知道是蔡韵,“……谢谢。”

    蔡韵没有说话,顺着她的姿势,将长发冲洗干净后,拿了毛巾包裹。

    手掌擦过颈侧,火热的烫人,力道足,掌间粗粝的磨人。

    温素一惊,抬起头。

    谢琛面无表情,背着光只显出高挺的鼻梁,大手挟着毛巾擦过头皮,激的温素哆嗦。

    他卷了袖口,扫过她僵硬惊愕的脸,“以为是谁?”

    “……”温素颤抖着环胸,“我……蔡韵……”

    “她下班了。”

    温素蜷缩起来,“……我……自己来……”

    这段时间她和蔡韵同住别墅,早中晚的凑在一起,像朋友合住一样,蔡韵也没有上下班之分。

    而她现在赤身裸体地呈现在男人面前,温素心里窝着慌乱,忍不住往水中沉了沉。

    谢琛转身拿起浴巾,“起来。”

    温素缩了一下,没动。

    谢琛沉了声,“起来。”

    温素手臂伸出水面,颤抖着去够浴巾边角。

    谢琛避开,“起来。”

    浴室里水汽大,说话都像带着震音,他重复到第三次,已经带了不耐。

    温素手臂僵在空中,声音很颤,“谢琛……”

    男人并不理会,阴沉莫测的,展着浴巾,等她。

    温素缩在水里,长发包的并不严密,一缕缕散开垂落水中。

    额角包的纱布零星带着血迹,素白与浓黑,混着点点红艳,一种被摧败的碎裂感,在水中极致的妖异,极致的脆弱。

    有她与平时温柔大相径庭的靡靡。

    谢琛捏着浴巾的手,青筋绷直,下颌线紧硬,光线塑造出的棱角刚劲凌厉。

    温素抵不住压力,哆嗦着站起身。

    男人跨近一步,用浴巾裹住她,视线虚虚落在别处,并不直视她。

    谢琛清楚她保守,她承受那么多不堪的恶意,能在心中不厌恶男人,已经是她坚韧。床事上青涩放不开,连灯光都羞耻,捂进被子里松懈几分,也死咬着牙吞声咽气。

    他一直不言语,面色阴沉,像压了很多风雨的乌云。

    温素揪紧被子,一度连脸都想藏起来。

    她长发湿了床沿,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眼中也积起一汪水,还不成雾,轻轻一碰就能滴落,纯净的怯怜。

    谢琛坐在床边,看她纱布上的血迹,“怕我吗?”

    温素一怔。

    谢琛勾住她的长发,水迹在掌心晕开,“我以前逼你,怕我吗?”

    温素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谢琛沉脸她当然怕,可她回想起来,心里第一涌起是,来自男人的坚毅,英伟,沉甸甸的安全感。

    有她奢望的安稳。

    她还债时危机四伏朝不保夕,是没有落点的流浪。

    她结婚后环境险恶疲惫惊恐,是恶意加身的梦魇。

    只有现在,让她觉得自己还活在人间。

    她躺着一动不动。

    谢琛抬手抚摸她的脸,“疼吗?”

    温素迟疑着,摇了摇头。

    谢琛收起手,“何文宇说你小时候很怕疼。”

    肉眼可见的,被子起伏的轮廓陡然一僵。

    温素闷闷的声音,细小解释,“那是……装的。”

    谢琛一顿,重新握住她的长发,“现在也是装的?”

    温素反应两秒摇头,她不愿跟人提及从前,可现在男人像是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小时候……父亲……严厉,母亲会当着他面先揍我一顿,父亲见我受了罚就不会亲自动手。母亲手掌都是空心的,落在身上声音大……不疼,我是配合喊出声,叫他误会了。”

    男人眼神定格在她脸上,“小汤山温泉刘市长拍刘瑶那种?”

    温素不意他还记得,半晌才点头。

    室内又沉寂下来,男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辨,面容在昏黄光影中虚化,难得很柔和。

    温素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看他的脸,又不敢背过身去不看他,她心中慌得生乱,注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到最后,目光只能落在同一水平线,男人的腿上。

    黑色西装面料颜色深深浅浅,以男人的身份断不会是布料印染斑驳,温素捏了捏被角,“你……你衣服湿了。”

    “我知道。”

    温素憋了声,小楼室内恒温,可室外秋风瑟瑟,湿衣沾身,风一吹准会生病,她视线漂移不定,清澈里有焦有急。

    谢琛俯低,深瞳悬在她上方,“你很担忧?”

    温素控制不住向后挪,颈后枕头回弹顶的她更近,擦过男人鼻尖又回落。

    她脸猛然涨红,胸腔里腾起一把火,卡在喉咙里烧。

    清晰看见男人领口滑动的喉结,深眸里涌动的暗沉,外面的火也落在她身上。

    内外炙烤,温素不该推他,抖着嗓子,“谢琛……季总……”

    谢琛眼神跟着沉晦,“你叫她季总?”

    温素总觉提名提姓不好,后来索性跟着蔡韵喊季总。

    谢琛手臂撑在她脸侧,裹着怒气,“那你是温总?”

    他气息喷上脸庞,温素瑟缩闭眼。

    在一起时她多少可以感受一点谢琛的喜怒,可分开后他变回以前莫测的样子,温素连他的问题都摸不着边。

    谢琛心里也烧着一团火,他记忆力不错,那些资料字字句句,连位置他都难忘。

    一件一件的,消神毁骨,他心中多怜惜,就多见不得她卑微的样子。

    脸侧深陷床垫回弹,气息和呼吸声一瞬间远去,温素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离开床侧。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也没睁眼,直接连头缩回被中。

    男人身上有一种击碎所有的强势。不同于其他人,他的强势攻击力太强,夹杂着掌控,可神奇的温素怕他,却不惧他。

    好像内心深处很笃定,男人不会真的伤害她。

    被子忽地掀开一瞬,凉气刚贴上皮肤,紧接着就被炙热赶走,像一团热火裹住她,强硬捋顺她僵硬的四肢。

    温素惊得魂不附体,失声喊着,“……谢琛……”

    下巴被人捏住抬起,“闭眼都知道是我?”

    温素僵的抽筋,“你……我们已经……”

    一个深吻吸住她,手劲很大捏开她的唇齿,凶狠攻占每一寸。

    温素忘了,以前她不惧他,是清晰知道男人喜欢乖顺,只要在他的世界里臣服。

    可他们分开了,是她提出的,手掌里的金丝雀打开笼子逃出去。

    温素眼眶热起来,涨的刺痛。

    她很能忍的,以前十年中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现在好像退步了。

    惊了会哭,怕了会哭,心里难受也会哭,绷着的壳子快要装不住真实的她,总在男人面前显露出来。

    谢琛脸上沾了凉,嘴唇上落了涩涩的味道,他扣在女人脑后的手掌顺着脖颈弧度下落到后背。

    另一只手她拂过眼角,“我不碰你,睡吧。”

    温素唇瓣咬的出血。

    她咬嘴唇毫不做作,没有任何勾引的魅惑,实实在在牙齿合紧下嘴唇中间,动作并不明显,很多时候见了嫣红才露出几分凄惨。

    谢琛掰开她的嘴,手指间茧子抹去血迹,灼热里带着粗粝的疼。

    他重复,“不碰你,睡觉。”

    他今晚莫测的怪异,温素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说话重复,一句话落地硬、准、坚定,比其他人发誓都管用。

    温素想不明白,他又永远强横凛冽,让她无法反抗。

    她僵到顶点,软下来。

    男人察觉到了,关了灯。

    室内落入黑暗,外面竹林密影反而被景观灯投进来,一叶搭着一叶,相互交叠。

    早晨再醒来,床上只有她,房间里静悄悄的。

    她的衣服整齐叠放在脚踏上,四棱俱全,是严肃板正的军务样式,她叠不出,蔡韵也不会。

    可温素不敢想是谢琛,她的衣物在男人手中的折叠交替的样子,总有种亵渎高山的侮慢。

    她衣服穿的很迟疑,蔡韵敲门进来,以为是她不方便。“需要帮忙吗?”

    温素加快动作,“……不用。”

    蔡韵放下手上餐盒,“您昨天受了伤,早餐我没带太油腻的,但有一碗鸡汤不错,您待会务必要喝。”

    “我……”温素穿上鞋。

    “知道您不娇气。”蔡韵直爽接话,“但您贫血。”

    温素进浴室的脚步稍顿,想起她昨晚就是贫血头晕握不住花洒,男人突兀出现在浴室。

    她洗漱出来,还是憋不住,“蔡韵……昨晚……”

    “昨晚我去处理伤您的人,她一会被亲自过来给您道歉。”蔡韵脸上沉肃,“那女人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小卒,背后还有其他人,只是现在证据不足。”

    她转即安慰温素,“不过您放心,管秘亲口盖章此事没完,她背后的人藏不久。”

    温素一愣。

    四目相对,蔡韵先笑起来,“您是想说不用她来道歉,还是想问她背后是谁?”

    温素捏着筷子,嘴里的食物怎么也咽不下,“我不是……不用她来道歉。”

    她软弱是为了息事宁人,避免后续更大的麻烦,毕竟以前不会有人站她这边,为她讨公道。

    若道歉没有敲定以前,她可能不会想麻烦别人。

    可已经有了公道,就不能自贱到还要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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