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清穿之嫡长孙他太难了 > 116 乾隆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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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光蒙蒙亮之际,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终于停止了,寒风吹得早起的宫人们各个缩着脖子、嘴里呼着白色水蒸气。

    御膳房与各宫的小厨房内灯火通明,腊八粥香醇的味道顺着高高的烟囱飘进了凌冽的北风里。

    有道是,过了腊八就是年,家家户户的人们在这拉开春节序幕的喜庆日子里忙着泡腊八蒜、吃腊八面、喝腊八粥。

    紫禁城中的腊八粥用料更是考究,为了熬好这碗粥。

    膳房的御厨们从昨晚就开始泡米、半夜时分将泡好的白米、黄米、小米、菱角米、栗子、核桃仁、红豆等滋补之物放入锅里,加入澄澈的玉泉水,放在红泥炉子上小火慢熬,一熬就是足足大半宿。

    等到天色大亮时,各宫的主子膳桌上已经加了一碗稠浓味香的腊八粥了,粥表面用去核的深褐色枣泥勾勒出了五谷丰登、吉祥如意的团案、瓜子、花生、松仁、葡萄干错落有致的点缀于其间,瞧着热闹又好看。

    高兴的一夜都没睡着的荣妃早早起床收拾一番,喝了一小碗热乎的腊八粥又吃了两块茶点,就披着斗篷、捧着暖手炉、领着宫人们到宁寿新宫中给皇太后请安了。

    宫中规矩是唯有主位妃嫔才能到太后娘娘跟前行礼问安的,譬如贵人、常在、答应这些小主们,等闲是去不了宁寿新宫的。

    同样思女心切在景阳宫偏殿里几乎一夜未睡的布贵人兆佳氏左等右等,待听到宫人禀报十六阿哥已经动身去南三所读书,王嫔娘娘也用罢早膳了,她才忙跑去正殿。

    “臣妾给娘娘请安。”

    进入正殿大厅的兆佳氏一瞧见身穿玫红色旗装、年轻漂亮的王嫔就赶忙俯身行礼。

    坐在圈椅上的王嫔也笑着抬手道:

    “布姐姐,快快起身吧,我早说过你年龄比我大、入宫时间比我久,私下里无需这般客气的。”

    “多谢娘娘,娘娘心善照顾臣妾,可这宫里的规矩不能不顾啊。”

    起身的兆佳氏先是冲着王氏温婉的笑了笑,又一脸为难、眼眶泛红地继续道:

    “臣妾今日这般早来寻娘娘,也是有个不情之请。”

    “臣妾自知位卑不敢妄想能到太后娘娘跟前请安,可今日乃是三位公主进宫省亲的日子,臣妾已有八年的光阴未曾见过三公主了,实在太想要瞧一瞧端静如今的模样了,还请娘娘今个儿能一块带着臣妾到宁寿新宫去给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请安问好。”

    同为人母,王嫔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禁酸酸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的视力不错,即使兆佳氏已经上了妆,但她双眼之下的青黑色是用多少香粉都遮盖不住的。

    她也忙从圈椅上站起来,拉着兆佳氏的双手,边拍着边温声道:

    “即使姐姐不来找我,我待会去宁寿新宫时也是要派人去找姐姐的,三公主是姐姐的女儿,也是咱们景阳宫的公主,我虽然入宫晚,没有像早年间的敬嫔姐姐一样抚养端静公主,但也是心疼她在大草原上的遭遇的。”

    听到王嫔提起了去世的敬嫔,兆佳氏想起多年前的故人心里更加涩然了。

    敬嫔乃是景阳宫的上一任主人,也是端静的养母,可惜她与安嫔双双死于康熙十八年的地龙翻身里,自此后这两位在康熙十六年第一次大封后宫时,位居嫔位第一与嫔位第二的娘娘就在宫中销声匿迹了,一晃眼也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如今端静回京了,若是敬嫔姐姐在天上瞧见了,想来也是要欢喜的。”

    瞧见兆佳氏脸上的惋惜神情,王嫔又笑着说了一句宽慰的话。

    布贵人也跟着颔首:

    “娘娘说的在理,唉,王佳姐姐在世时对三妞也是极好的……”

    两个年龄相差不少、平素也未曾多亲密的女人今日绕着敬嫔与端静打开了话匣子,生疏的距离感也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中减少了许多。

    待到辰时四刻整,无需兆佳氏再开口多说,王嫔就领着她与伺候的宫人们一道往宁寿新宫去了。

    而此刻前朝的朝会也刚刚开始。

    文武百官也知道今日是抚蒙的公主们进宫省亲的日子,为了不影响万岁爷的好心情,政事都专拣不容易当庭吵起来、拉扯时间的来谈,效率极高,短短一个时辰,巳时刚过半,朝会就结束了。

    康熙带着上朝听政的儿子们,牵着在乾清宫偏殿读书的大孙子,一行九人沿着铺有积雪的青石板宫道由南往北走、贴心能干的梁总管跟随在皇家三代人的身后。

    待众人走到临近御花园的宫道岔路口时,脑袋上戴着毛茸茸的厚实狐裘暖帽、身穿杏黄色羽绒冬袍的弘晞也趁机对着长辈们说道:

    “汗玛法,昨日傍晚孙儿回到毓庆宫后,努努爷爷就传信告诉金团说,等到明日卯时四刻就会带着咱们去后世了。”

    听到这话,除了走在爷孙俩身旁的太子爷外,牵着大孙子右手的康熙,以及跟在君储三人之后的皇阿哥们眼睛都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康熙不禁用空着的右手捋了捋下颌上的胡子,感叹地笑道:

    “朕倒是很久没有从金团口中听到太祖爷的消息了,看来这两日真是好日子,老祖宗在长生天上待得久了也馋人间腊八粥的味道了。”

    “梁九功,你记得今日派人到奉先殿给列祖列宗们供上新鲜的腊八粥,让老祖宗们尝一尝。”

    “是,万岁爷,奴才记下了。”

    梁九功忙满脸堆笑的恭敬回道。

    直郡王也凑上前,看着弘晞期待地询问道:

    “金团,达玛法说咱们这次去哪里了吗?”

    弘晞仰着脑袋冲胤禔笑着回答:

    “大伯,努努爷爷说咱们这次会在十八世纪待三个时辰,二十一世纪停留十八个时辰,此次除了咱们这些男子外,我额娘生育有功、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抚蒙有功,四姑姑与漠北联姻,婚事政治意义重大也有功,她们五个人也会一起上时空马车去后世的。”

    太子妃去后世不稀奇,听到大姐和三个妹妹也要去后世了,直郡王倒是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

    诚郡王也是愕然一瞬,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能有这魂穿异世的奇缘,今生也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了,也不禁儒雅地笑道:

    “汗阿玛,此番太子妃二嫂与姐姐、妹妹们同往,咱们这次的人数倒是多啊。”

    康熙颔了颔首,思忖道:

    “看来等今日家宴结束后得给大妞她们四个讲一下穿越的事情,否则她们明个不得被吓着?”

    “汗阿玛说的是。”

    皇子们忙笑着点头附和,室外天寒,冷飕飕的寒风迎面扑来,一行人不自觉地加快步伐,等到他们到达宁寿新宫正殿大厅时,里面已经坐的满满当当的了。

    佟佳贵妃,惠、宜、荣三妃,端、僖、宣、王四嫔、布贵人,以及以太子妃为首的皇家福晋们,除了大着肚子的七福晋、八福晋没在这儿外,大福晋、三福晋等人皆到了,还没有启蒙读书的小铁蛋儿收拾的像个如意荷包似的,戴着黑色的暖帽、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冬袍,正坐在他额娘的大腿上拿着热乎乎的沙琪玛往嘴里送。

    坐在椅子上的众人瞧见万岁爷领着皇子们与小太孙进来了,忙起身行礼。

    “都坐下吧,今个儿只是家宴,无须多礼。”

    康熙温和的笑着摆了摆手,迈着大步坐在了皇太后身侧的另一把主位圈椅上,母子俩互相笑着说了几句打招呼的话。

    “皇额娘今早喝腊八粥了吗?”

    “喝了,喝了,还吃了几口腊八面。”

    “皇上早膳吃的香吗?”

    “香!”

    室外寒风刺骨、白雪皑皑,室内则温暖如春、乐意融融。

    皇子们朝着两鬓斑白的皇太后行礼问安后,也都各自找位置坐下,有福晋的坐福晋身边,福晋不在场的就挨着兄弟坐。

    待到门外小太监高声通传三位公主已携着额驸与孩子在神武门下车、进入宁寿新宫宫门的消息后,大厅中的众人才都停止聊天,纷纷将目光给移到了门口处。

    弘晞坐在父母身旁也满脸好奇的往门口瞧,下一瞬绣着福禄寿的朱红色宽大棉门帘被宫人给高高掀开,头戴红珊瑚金掐丝固姑冠、两侧配有内弯的牛角包发饰、身穿红黄相间冬吉服的三位公主就领着同样穿着蒙古贵族服饰的家人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看到女儿的模样,荣妃下意识的身子前倾,眼圈当即就红了。

    坐在马佳氏身旁的宜妃眼角余光瞧见荣妃失态的模样,向来爽利的她,心里也不禁叹了口气,恪靖这个外甥女从小就是被她当女儿教养的,一想到等明年她的外甥女要嫁入漠北的土谢图汗部,比眼前的三位公主嫁的都远,她心里也沉甸甸的。

    布贵人也紧紧攥住了圈椅的扶手,目不转睛的看着端静,嘴唇颤抖。

    “儿臣给汗阿玛、皇玛嬷请安,汗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皇玛嬷千岁千岁千千岁。”

    穿戴一新、眼圈泛红的纯禧、荣宪、端静,姐妹三人甫一入厅,就齐齐跪在地毯上俯身大拜,朝着上首哽咽行礼。

    跟在姐妹仨后面的大额驸、二额驸以及四个孩子也忙不迭的跪下行大礼。

    “哎,哎,好孩子们,都快快起身吧。”

    瞧见多年未见的孙女们与娘家小辈了,看着身穿蒙古服饰的她们,仿佛就瞧见了年轻时期的自己,坐在上首的琪琪格眼睛也一下子就红了,忙抬手出声道。

    康熙的视线也挨个在三个女儿身上打量,又一一扫视着四个初次见面的外孙子、外孙女,脑海中还能清晰回忆起来当年女儿们一身红妆、泪别京城、远嫁抚蒙的景象,如今时光荏苒,一晃多年,女儿们身上的青涩尽数褪去变的端庄稳重,再也找不到往昔的俏皮模样,他将兀自浮上心头的惆怅涩意尽数压下去,强自挤出喜悦的笑容,用右手捻着下颌上的胡子笑着道:

    “今年你们回京了,倒是真正的喜庆热闹团圆年了,大妞、二妞、三妞快些起来吧,额驸与孩子们也都起身吧。”

    “儿臣多谢汗阿玛与皇玛嬷。”

    三位公主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站起来,荣妃与布贵人已经止不住的紧抿红唇、泪流满面了。

    端静转头瞧见自己坐在角落处、泪眼婆娑看着她的额娘,心头也是一震,她还以为今日等家宴散了才能去景阳宫中给自己额娘磕头的,未曾想到自己额娘也来宁寿新宫了。

    久别重逢未见面前必然是喜悦的、期待的,可等真的两拨人会晤了,隔着漫长的光阴瞧着时间在亲人脸上、身上留下的痕迹,对于双方来说最先浮上心头的都是心酸、怅然、兴许还有淡淡的委屈。

    大厅中先前好似提前过年的喜庆氛围没有了,充斥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以及淡淡的局促与陌生,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几千个日日夜夜不曾见面,一朝相见除了行礼问安之外,竟也想不出来该开口说出何话来打破隔着光阴产生的疏离感。

    寻常百姓家还好,一个抱头痛哭就能缓解不少压抑的情绪,可身处皇家的亲缘原本就是显得淡漠的,情感也是压抑在重重冰山下的。

    站在额娘与姨母们身后的巴图、娜仁、阿古拉与那日松从地上起身后,满脸好奇的望着皇家众人,他们一路从大草原上赶来,走走停停,虽是景色萧条的冬日倒也瞧见了不少与蒙古完全不同的京城风光,如今走进了这红墙金瓦的紫禁城,在感受到泼天富贵的同时也品出来了等级森严的压迫感,没有半分纵马驰骋于大草原上的自由感。

    看着眼前的三个公主,太子妃也避不开免、触景生情想起了前世女儿到死都没有回到京城的凄凉遭遇,忍不住低下头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继而又抬起头轻轻用右手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胳膊。

    弘晞瞧了自己额娘一眼,立马心领神会的从圈椅上起身,笑眯眯的上前冲着三位公主俯身行礼道:

    “金团见过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三位姑姑积极践行满蒙联姻的国策,为稳固大清与蒙古的和谐关系费了不少心力,功劳巨大。”

    “今日是腊八节,姑姑们带着两位姑父与表哥、表姐们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家,着实辛苦,宫人们早已在偏厅摆好席位,咱们一大家子提前凑一起吃个团圆饭,等宴席散了姑姑们也可以多和乌库玛嬷、荣妃娘娘、布贵人聊聊心里话。”

    纯禧、荣宪、端静等人看着眼前穿着杏黄色冬袍、脖子上挂着金项圈、长得与幼年时的太子爷颇为相似,却没有小太子矜贵淡漠、说话像个小大人的小豆丁,也明白这就是她们那个一出生就受到万千宠爱的太孙侄子了,忙又俯身回了半礼。

    看到金团堂哥说话了,坐在他塔喇氏腿上、虚岁两岁的小铁蛋儿也懵懵地奶声奶气开口道:

    “阿玛,说姑姑,们回家,就要,开席,了,再晚些,九叔就,从尚书房,里跑来,把铁蛋儿,碗里的肉肉,给抢走,了。”

    听到小铁蛋儿这天真无邪的话,满厅安静了一瞬,继而“噗——”的一下子哄堂大笑。

    三位公主与额驸等人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所有人都笑着往自己这边望,五福晋的俏脸瞬间就变得通红一片,简直是想捶死身旁老五的心都有了,一天天的净教给他们儿子干不着调的事情,这等以后他们家弘昇长大了,旁人回忆起他幼年时的事情还不尽是笑料?

    胤祺倒一丁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都没有,性子敦厚平和的五贝勒,从小被自己的祖母抚养长大,深谙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躺赢之道。

    他乐呵呵地伸手将嘴巴上沾着一圈沙琪玛碎渣的胖儿子抱到怀里,走到三位公主跟前笑着介绍道:

    “大姐、二姐、三姐,你们仨瞧这是我儿子,大名为弘昇,乳名叫铁蛋儿,长得多结实啊。”

    被金团与老五父子俩这一闹,久未回宫的三姐妹以及初次进宫的四个孩子,还有俩外来的蒙古额驸肉眼可见的变得放松了些。

    纯禧也伸手摸了摸小铁蛋儿软乎乎的肚子,看着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模样,笑着点头道:

    “侄儿人如其名,长得确实可爱。”

    胤禔也起身走到前面,用两只大手在巴图、阿古拉、那日松三个外甥肩膀上挨个捏了捏,大大咧咧地冲胤祺笑道:

    “老五,你家铁蛋儿那就胖,怎么能说是结实呢?”

    “好小子,这仨孩子的身子骨才是长得真结实啊,捏起来邦邦硬的瓷实肉,不愧是整日骑小马驹、吃牛羊肉长大的啊。”

    荣宪看着家里俩皮小子被从小就是混不吝的大哥给捏的龇牙咧嘴,面露羞涩,但明显很爱听夸赞之语的傲娇模样,也不由对着儿子们与外甥、外甥女捂嘴笑道:

    “这是你们大舅和五舅,还不开口唤人。”

    四小只忙出声喊人,胤禔与胤祺也朗声笑着从怀里掏出实现准备的见面礼,挨个塞到了初次见面的外甥与外甥女手中。

    这也开启了接下来的认亲大场面,四小只被公主们领着一直从大舅喊到五舅,从大舅母喊到五舅母,怀里塞满了价值不菲的玉佩。

    等到他们四个以为母族的亲人们已经认完了时,门外又是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大姐!”

    “二姐!三姐!”

    “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

    宽大的棉门帘再次被掀开之际,九阿哥领着在尚书房与南三所读书的弟弟与侄子们,四公主带着在公主学院读书的妹妹与侄女们,一道如潮水般涌进了大厅中,大厅就变得是愈发满了。

    恪靖、温宪两个年龄大些的待嫁公主,更是抓着三位姐姐的手,激动的眼圈泛红。

    弘晞瞧着围在一起的姑姑们,脑海中也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了上辈子所看的那电视剧画面,天庭上的七仙女下凡与凡人成亲生子了,等她再度回天庭时被未下凡的姐姐们围住心疼的嘘寒问暖。

    虽说眼前是妹妹们围着姐姐们话聊,排序与神话剧中是完全相反的,但情景着实挺像的。

    瞧见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们也都算是到了,康熙也搀扶着身旁的皇太后从圈椅上站起来,看着底下的众位小辈们笑道:

    “人都到齐了先开宴吧,宴席散了后你们再聊。”

    “是,汗阿玛/汗玛法。”

    众人跟随着万岁爷与皇太后移步入偏厅、因为人数多,除了皇帝、皇太后与几个主位妃嫔是单独的一人一桌外,成家的皇子与公主都是一家子一张长桌,未成婚的皇子与公主就随意的多了,三三两两聚在一张长桌上。

    早已经备好膳食的宫人们将一盘盘、一碗碗、一碟碟的菜品与肉品往长桌上端,此次家宴尽是皇家人,没有宗室与官员在场,推杯换盏间,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络,越来越随意。

    等未时二刻,热热闹闹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的家宴结束后,纯禧、荣宪与端静姐妹仨俨然已经找到了未出嫁前在宫中的感觉,与姐妹们和嫂子、弟妹们聊天时,身心放松、眉眼间俱是笑意。

    班第与巫|尔|衮更是被端着酒盏的小舅子们轮番上前灌酒,入宫前就提前喝了一碗醒酒汤的连襟二人,喝得虽然脸庞发红、但意识却是清晰的。

    小孩子们肚子小,吃一点儿东西就饱了。

    早早散席的小阿哥、小皇孙与蒙古而来的巴图四人在弘晞这个伪小孩儿的带领下从偏厅挪到放着众多玩具的暖阁里玩儿。

    仅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一群小孩就亲亲热热的闹成一片。

    三岁半的娜仁亲手摸了摸弘晞挂在脖子项圈中的玉,虽然遗憾太孙表弟的玉石没有那呼风唤雨的本事,但却被弘晞讲的新颖故事给深深吸引住了。

    “金团弟弟,你说的是真的吗?未来还会有用铁皮做成的海东青?人们不是骑在它背上飞,而是坐在它肚子内翱翔于蓝天?”

    八岁大的巴图怎么都没有想到来皇宫一趟,他短短八年的认知都被推翻重塑了。

    背着双手、一脸笑眯眯的弘晞还未开口,作为太孙哥哥小迷弟之一的弘晖就急不可耐的举起胳膊、奶声奶气地说道:

    “当然,我能给金团哥哥作证。”

    说完这话,小卷毛就“哒哒哒”地跑到外面寻了照顾自己的贴身小太监拿着自己的双肩包回到背着室内,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宛如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了他阿玛之前回府给他买的迷彩色的直升小飞机。

    当巴图、阿古拉、那日松瞧见弘晖一脸骄傲捧在手里的东西后,双眼都险些看直了。

    “我也有!”

    “我也把我阿玛给我买的玩具带过来了。”

    看到小弘晖的动作,小弘昱、小弘晴也跑到宫人跟前拿回自己的双肩包,从中掏出来了现代商场售卖的玩具。

    三个梳着满头小辫子的蒙古小孩儿都快羡慕哭了,他们错了,皇宫比大草原好玩多了。

    十五哥不在场,胤禄作为在场辈分最大的孩子,看着比自己长得还要壮实、个子高出一个多头的外甥,悠悠道:

    “巴图、阿古拉、那日松、娜仁啊,你们四个如果跟着十六舅到景阳宫了,我给你们瞧瞧有轨小火车,弯弯的铁轨上面跑着长长的铁皮小车,开起来还会唱歌。”

    “十六哥说的对,我也玩过那小火车,不仅会唱歌,还会冒出来五颜六色的灯光,好看着嘞。”

    羞涩的小胤礼也奶声道。

    蒙古四小只闻言忍不住心中落泪,再次重申一遍,京城真得好玩儿!

    这就造成等到玻璃窗外的天色隐隐开始变得昏暗,万岁爷将四个闺女喊到内室谈心结束。

    巴图、阿古拉、那日松听到自己的皇帝郭罗玛法说今晚他们额娘、姨母会带着小娜仁在宫中留宿一晚,而他们仨男娃娃得跟着自己阿玛回宫外亲王府住时,如果他们不是学过礼仪,都要厚着脸皮跟着手中有玩具的小舅舅、小表弟挤着一起睡觉了。

    一场喜庆热闹的大团圆足足持续了一下午。

    酉时末,天色黑乎乎的,出宫的皇阿哥与皇子福晋们随着班第、巫|尔|衮父子们,一道从神武门出宫。

    纯禧带着小娜仁留宿在了宁寿新宫里,荣宪与荣妃回了钟粹宫。

    端静同王嫔、布贵人与要回乾西五所的小十五告别,带着小十六回到了景阳宫中。

    王嫔也知道母女俩必然是有知心话要谈的,回到寝宫后又客套的与端静聊了几句,就话别了。

    漆黑的夜色一点点加深、呼啸的寒风也逐渐增大。

    沐浴完,身穿寝衣的母女俩一同上了架子床。

    待床帐子被放下后,兆佳氏就憋不住用右手捂着嘴哭了出来。

    盘腿坐于床内侧的端静看到母亲发丝中的银发,褪去妆容后衰老的容貌,一颗心也像是被大手拧着一样痛,鼻子酸涩的紧,强扯出一抹笑容,看着布贵人轻声道:

    “额娘,你这是怎么了?白天在皇玛嬷那里不是挺高兴的吗?”

    兆佳氏的眼泪从眼睑处滚出来,落在手指上碎成几瓣,悲伤地摇头道:

    “你回京了,额娘自然是高兴的,可白日瞧着你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的,而你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额娘这心里面就难受的不行。”

    “这该杀的噶尔臧,我这么好的一个闺女也被他给辜负了!”

    “呜呜呜呜呜呜,都是额娘没本事啊,如果额娘位高权重,噶尔臧一家子混蛋哪敢在大草原上那般待你啊!”

    “额娘,你说这话倒是在扎我的心呐。”

    看着兆佳氏痛苦的模样,端静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她用右手拍着自己额娘的后背边顺着气,边笑着道:

    “额娘已经很厉害了,在我出生之前前面那般多哥哥、姐姐都不幸夭折了,我出生的时间又那般不讨喜,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您也好好的将我养大了。”

    “不是您没本事,是我年轻时犯蠢,自己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噶尔臧确实是混蛋,但也因为我当时蠢而不自知给了他犯浑以及他家人欺我、辱我的机会。”

    “如今您看我这模样不也挺好吗?”

    端静说完这话,伸开双臂让自己额娘打量她。

    哭得眼睛通红的兆佳氏看着闺女的模样,又忍不住拿着帕子擦拭了眼泪:

    “你自己形单影只的,我瞧不出哪儿好了,像你大姐、二姐那样身旁有良人,膝下有孩子,等再过些年子孙绕膝,一生倒是圆满了。”

    听到这话,端静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滞又对着兆佳氏打趣道:

    “额娘你这就是在宫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想法也被禁锢了。”

    “噶尔臧死了,我是受害的一方,汗阿玛没有让我再嫁入别的部落,我在公主府内想干什么干什么,自由不提,也不用承担生育之苦。”

    “再说,我是公主,即便没有后代,难道还怕以后没有人给我养老吗?”

    “难道有夫有子,余生就不用发愁了吗?我现在倒是庆幸,我没有给噶尔臧生孩子,倘若那孩子骨子里也有了他父亲那劣质的秉性,我可就是生出来祸害别人家好女儿的腌臜玩意儿了!”

    “三妞,额娘瞧你这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兆佳氏万万没想到会从自己那向来文静内向的闺女口中听出与当下“成婚生子”的主流完全不相符的话,一时之间不禁看着端静怔愣住了。

    端静也拿起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平和的笑了笑,然后看着兆佳氏的眼睛,满脸认真地低声道:

    “额娘这辈子过的快活吗?在最好的年华嫁给了这天下间最厉害、最有权势的一个男人,还生下来了你们俩的骨血,您这几十年过得高兴吗?”

    兆佳氏闻言下意识抿紧了双唇,嘴唇颤抖两下,终究是说不出来一句话,无声的垂下了脑袋。

    过得快活吗?自然是不快活的!

    万岁爷多情又薄情,对待后宫中的每个女人,只要不是彻底生厌了,都是春风化雨的温和,能被他全心全意念着的唯有那在年轻时就逝去的几个人。

    辛辛苦苦生下的一个女儿,每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将其拉扯大,生怕小女娃养不大,早早去了,最后养是养大了,直接远嫁抚蒙了,等闲见不了一次面,心中能不委屈吗?

    看着自己母亲躲闪无措的目光,端静的鼻子又发酸了,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将再次涌上眼的泪意给逼退下去,冲着兆佳氏边轻拍肩膀,边哄道:

    “额娘,您不用过于担心我,我现在真得生活的很幸福。”

    “我是公主,蒙古部落中的人是臣,我不高兴就是整个清廷不高兴,只要我立起来了,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给我找不痛快。”

    “说句不太恰当的比喻,前面二十多年我都觉得自己像是裹在套子里一样活得浑浑噩噩的,和噶尔臧婚姻破碎了,我才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挣脱套子、清醒了。”

    “您在宫里好好活着,等着我,说不准那日我就把您接到草原上养老了。”

    前面的话兆佳氏听的还挺像那般回事儿的,待听到端静最后一句话不禁破涕为笑,看着自己的傻闺女无奈地低声道:

    “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你汗阿玛虽然比你汗玛法、翁库玛法对后宫仁慈,但是也只开恩允诺了等他百年之后,有子的嫔妃可以被自己的儿子接出皇宫奉养,哪听过女儿把自己的宫妃额娘给接到大草原的啊。”

    “额娘可以把女儿说的话当成个美梦,谁规定人不能做美梦了?说不准哪日就实现了呢!”

    端静像小时候那般用双臂搂住兆佳氏的肩膀,将脑袋搁在自己额娘肩头上磨了几下,撒娇道。

    兆佳氏心中软的一塌糊涂,抬起右手摸了摸闺女的脑袋,笑道:

    “行,额娘等着。”

    “走吧,咱再去净房中洗把脸吧,哭得脏兮兮的。”

    端静的额头在布贵人肩膀上轻咳了两下,趁着兆佳氏伸手拉开床帐子下窗之际,又快速的用双手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斜着往上抹掉。

    兆佳氏毕竟也快五十岁了,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昨晚一整夜因为惦记女儿就没怎么睡着,再加上白日一天的欢闹,洗漱过后就疲惫的抱着端静闭眼睡着了,彻底睡熟后还打起了鼾。

    端静则在光线黯淡的床帐子内睁开了眼睛,看着床顶敛眉沉思着下午时她们汗阿玛将她们姐妹四个喊入房间内说的一番难以置信的话。

    难道作古的老祖宗真得会显灵?浩渺的宇宙中除了她们这个大清外,还有许许多多大清世界同时存在?老祖宗明早卯时四刻会准时乘着时空马车来接他们这些小辈们到别的世界中游历?

    天呐!端静脑袋发痛地闭上眼睛真得不敢相信究竟是她们姐妹四个齐齐耳鸣听错话了,还是他们老父亲也像那史书上写的其他长寿君王一样,壮年时雄才大略、威震四方,年纪上来了就开始对那神神鬼鬼、求仙问道的玄幻之事着迷了。

    听着耳畔处传来的母亲鼾声,端静又用贝齿咬着红唇,在朦胧的床帐子内用还算不错的视力看着自己额娘的脸,认真琢磨着:

    昔年他汗玛法把自己的表妹兼元后废黜为静妃后,静妃娘娘靠着强大的家世背景低调的被自己乌库玛嬷送回科尔沁大草原上生活了。

    她在管理羊毛厂时曾意外见到了静妃娘娘发现这位长辈完全不像她小时候以为的可怜,反倒回了大草原后才重新恢复了生机,变成了一个肆意、潇洒、快乐的小老太太。

    她额娘自从生下她后就失宠了,在这四四方方的深深宫廷内几乎没有过过一天高兴日子。

    太子二哥与太孙侄儿瞧着心态都是极其开放的,如果,如果她能变成在喀喇沁部说一不二的实权者,像是静妃有自己的强大娘家一样,成为自己额娘的靠山,等自己汗阿玛驾崩之后,她能将自己额娘接出宫奉养自然好,即便是接不出来,自己额娘是不是也会被册封为太嫔,晚年能享受到宫人们更好的照料?

    脑袋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如麻团般萦绕。

    端静的眼皮子变得愈来愈重,而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慢慢陷入熟睡。

    一夜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等到寅时四刻,窗外还黑漆漆一片呢。

    提前被三公主交代过的嬷嬷就伸手掀开棉门帘,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对着床帐子低声喊道:

    “三公主,三公主。”

    端静被嬷嬷的声音喊醒了,睡在床外侧的布贵人也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的兆佳氏伸手拨开床帐子,瞧见自己的心腹在脚踏边,不禁蹙眉道:

    “怎么这般早就喊端静呢?”

    嬷嬷未来得及张口呢,披散着黑发的端静就打着哈欠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对着布贵人说道:

    “额娘,是我昨个儿吩咐嬷嬷这个点儿喊我起床的,汗阿玛昨日下午交代我与大姐、二姐、四妹卯时初到乾清宫寻他。”

    “大哥、太子二哥和太子妃等众兄弟们也会过去。”

    听到闺女这话,兆佳氏不禁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但她也知道宫里的规矩,往床内侧挪了挪,给端静腾出地方说道:

    “那既然是你汗阿玛的吩咐,你也快些起床洗漱整理妆容吧,这个时辰外面正冷呢,你去乾清宫时穿的厚些,让宫人多提几个羊角宫灯,当心宫道上面雪水融化结冰,莫要摔了。”

    “嗯,额娘,我知道了。”

    还没有睡醒的端静脑袋晕乎乎的,边点头边回答,穿着寝衣下了床,被嬷嬷伺候着往净房去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穿戴整齐、收拾妥当的端静脑子也清醒了,领着提有昏黄宫灯的宫人走出景阳宫门往南边的乾清宫而去。

    于此同时,住在宫外的皇阿哥们也刚刚进入西华门,沿着宫道往东走。

    东宫一家三口与住在阿哥所的皇子们几乎是同时出门的。

    弘晞很想睁开眼睛,亲自走路,可却抵不过自己三岁半的生理本能。

    早上四点半的时间他是真的睡不醒啊。

    太子爷与太子妃穿戴整齐后,拿着温热的帕子给好大儿擦了擦脸。

    弘晞在半睡半醒之间被一层一层裹上衣服,最后被他阿玛塞进暖和的黑色大氅里,一路抱着睡到了乾清宫内,又躺在他汗玛法的龙床上睡了个短暂的回笼觉。

    直到卯时二刻,直郡王、诚郡王、四贝勒、五贝勒等人以及四位公主全都像是点卯似的赶到乾清宫正殿大厅了。

    纯禧、荣宪、端静、恪靖瞧着众位兄弟们拎着盛有各种衣服的大包裹,不禁惊得瞪大了眼睛。

    康熙看着四个女儿穿在身上的宫装,也后知后觉地伸手拍了一下脑门,无奈地笑道:

    “看来朕真是老了啊,昨个儿忘记交代你们四个衣着打扮的事情了,罢了,若是有需要的话到后世就再买吧。”

    胤礽也笑道:

    “汗阿玛,后世在街上穿旗装的女子也是有的,大姐她们这打扮放到后世也不会显得太过奇怪的。”

    四姐妹瞧了胤礽一眼,纯禧、荣宪、端静不禁吞了吞口水,总觉得他们汗阿玛与众兄弟们可能脑子有些问题了。

    恪靖则一副期待的模样,毕竟她一直生活在宫里,自从弘晞出生后她汗阿玛以及一群兄弟们的变化她是明明白白瞧在眼里的。

    譬如小铁蛋儿爱不释手的奶粉铁罐罐,那一眼就能瞧出来不是大清现有的东西,她对自己汗阿玛昨日说的穿越时空之事是抱有九分相信的。

    等到弘晞睡醒后,四姐妹眼睁睁看着她们兄弟们提溜在手中的包裹在她们眼前消失了,各个惊得瞳孔地震,险些失声喊出来。

    身上穿着常服的康熙瞥了一眼桌面上的鎏金自鸣钟,瞧见再有十分钟就到六点整了,忙催促着儿子们、儿媳与四个女儿找床睡觉。

    纯禧、荣宪、端静、恪靖四人被梁九功领着来到一件内室里,姐妹四个半信半疑的刚刚穿着鞋子、横着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感觉被外面寒风给吹得极其清醒的意识变得渐渐模糊,上下眼皮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朦朦胧胧间瞧见一道刺眼的白光在眼前滑过,没等姐妹四个细想,意识就彻底陷入混沌,不晓得今夕是何年了。

    ……

    等姐妹四个再次感受到脚踩硬地的踏实感觉时,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恢弘庄严的礼乐,脑袋却像是宿醉刚醒一样,又疼又晕的。

    端静最先忍不住,弯下身子、双手撑膝,难受的反胃干呕。

    “三妹,你没事儿吧?”

    站在她身旁的太子妃见状忙伸出右手轻拍着端静的背。

    “二嫂,我没事儿。”

    端静咳嗽了两声,直起了身子,环顾四周只瞧见他们一圈人周遭围了一层厚重的白雾,头顶的光线十分明亮。

    她心中难掩震撼,想起在乾清宫睡觉时,天还没亮呢!

    纯禧、荣宪与恪靖也在兄弟们的搀扶下,稳住了身子,克服了那骨子像是晕船的难受感觉。

    “汗阿玛,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荣宪看着身旁的奇怪的白雾,既惊又吓的往康熙身边挪了一下。

    康熙笑着对女儿们说道:

    “你们四个不用害怕,第一次坐时空马车时都会眩晕的,次数多了就不晕乎了,等待会咱们周围的白雾散去就知道居于何地了。”

    几乎是康熙话音刚落,围着一大群人的白雾就纷纷四散开去,老爱一家人与从双膝跪在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们大眼对小眼后,双双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今日乃是嘉庆元年正月戊申日,登基六十载,为了不超过自己敬爱的汗阿玛的登基时长,八十五岁的乾隆皇帝举行禅让大典,把皇位给儿子的时间。

    伴随着庄严的礼乐,按照礼部规划好的流程原本一切都是走得好好的。

    跪在地上的百官们、宗室王公贵族们、外国使臣们眼瞧着乾隆爷刚将盛在锦盒中的传国玉玺交付给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嘉庆皇帝,就看到站在御阶之上的父子俩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团白雾。

    霎时间,礼乐声戛然而至,跪在底下的臣子们也都吓得失了声。

    在如今这个时代,年近九十的弘历已经很老了,随着岁数的增大,他的记忆力也变得不太好了,这位善战的帝王,背也有些微微佝偻了。

    他皱了皱斑白的眉毛总觉得眼前这情景他之前瞧过,但究竟是他在哪一年见到的,弘历真得有些记不起来了。

    手中端着传国玉玺的嘉庆盯着白雾,听着里面传来的嘈杂声音,思绪瞬间回到了自己十三岁那年正月初八,自己汗阿玛将他带入奉先殿,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跪在蒲团上,自己汗阿玛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列祖列宗画像,双手合十虔诚的祷告“圣祖爷快快显灵”的场景。

    他的双目一缩,等白雾散尽,瞧见站在里面的一群人与多年前相见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嘉庆不由惊呼高喊道:

    “翁库玛法!”

    康熙的目光与父子俩相接时,瞧见弘历衰老的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模样,也忍不住诧异道:

    “弘历!永琰!”

    这一声称呼倒是令乾隆认出眼前一群人是谁了,他当即眼睛发亮边喊边朝着康熙等人走去:

    “汗玛法!汗阿玛!金团!”

    跪在底下的臣子们听到太上皇与新皇的称呼,心肝脾肺肾都是乱颤的。

    时隔多年,乾隆朝宣告结束了,康熙朝、雍正朝的人也几乎都走完了人生路。

    此刻待在金銮殿上的人已经还了两代人了。

    无论是臣子还是宗室人员都险少有人记得多年前的离谱传言:四十多岁的乾隆皇帝想要带着自己的生母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开启第三次南巡之旅时,圣祖爷曾带着世宗宪皇帝与一众康熙朝皇子们当朝显灵,劝谏太上皇要将精力放在治国理政上,莫要将精力耽于玩乐之事中,自此后,太上皇才改了用度奢侈的习惯,一门心思扑在江山社稷上,全力治理大清盛世。

    一个跪在百官前面容貌俊美的中年官员是乾隆皇帝信任多年的宠臣,他可是将乾隆皇帝的大事、小事记得门清,想起他刚入朝为官时,那个曾在官员中间当成笑话传播的流言,再结合当下乾隆爷与嘉庆皇帝父子俩的激动反应,他的一颗心脏“砰砰砰”直跳,当即俯身大拜高声喊道:

    “奴才钮祜禄·和珅拜见我大清的列祖列宗!圣祖爷吉祥!世宗爷吉祥!”

    站在自己汗玛法腿边的弘晞闻声朝着底下看去,瞧见发声源的俊美儒雅长相,不禁往上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心中暗道一声:这就是精通满、汉、蒙、藏四种语言,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头上官衔一大串的天下第一贪呐!

    眼前超出寻常认知范围的景象早已经令百官们懵圈了,听到和中堂的话,他们也纷纷稳住心神,找到自己的音调,学着和中堂的模样,俯身大拜高呼道:

    “奴才/微臣给我大清的列祖列宗请安!”

    跪在末尾的外国使臣们也都纷纷吞了吞口水,被面前离奇又玄幻的事情给吓着了,纷纷在心中画起了十字,无声呐喊:阿门!这难道就是神秘的东方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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