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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里,石通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动手,打造出了一个轻巧而又有些奇怪的犁。犁铧上用的铁,是他去找了相熟的铁匠所制,为此韩川还出了笔钱,幸好后来石家把赏赐的钱给了他,不然家里用度又要紧张了。

    做罢这个,因春耕还未开始,不急着下地试验,韩川又教他们做了筒车。

    淮阴县近水楼台,早在石兴献上水碓,咸阳那边还未有赏赐的时候,县令就已令工师带着匠人在水边建起了水碓房,现今最高兴的人就数县中的仓蔷夫了。南方稻谷种得多,县里官吏和驻军日日要食米,一天天的为了完成舂米的任务,他也是恨不得把所有犯罪的女子都弄来舂米。

    然而这活极费胳膊,就是把这些隶妾往死里逼,她们从早到晚做下来,越舂越慢,打死也无用,反而少了一个劳力。

    但上一年里,先是有了踏碓,这些力弱的女子们一天能做活的时间也延长了,还比一下一下捣米更快。

    然后又有了水碓,自从水碓房建好,水流不息,隶妾们也不歇,换着班守在水碓房里,一袋袋稻谷倒下去,一捧捧白生生的稻米收回来。他已经不必今日赶着明日的用量,这阵子下来,虽然为着保存的缘故不能一起舂成米,但随用随吃,一县之中的供给轻轻松松就能完成。

    因此,当他听工师说石兴和石仓又做出了新东西,今天就要到地里试验,而工师准备亲自去看看的时候,仓蔷夫徐蒲也二话没说,跟着一块去了。

    田蔷夫陶与与他交好,本说好用休沐日一起在附近游玩,他这一去,陶与也坐不住了,道是既是地里用的,我也该去看看,竟也参与了进来。

    桃溪里在淮阴县城外,这才惊动了这些县里的吏员。若是他们生活在离乡,那恐怕只能引来乡蔷夫的关注了。

    石通正带着两个儿子,在自己家地里安装筒车。

    石兴上次分到了百亩土地,但分到的地不算太好,虽说是临着水,可地高水低,不便灌溉。打造筒车和曲辕犁的这段时间,石通让家里分到的隶臣挖好了水渠,现在正好用上。

    工师陈乘、仓蔷夫徐蒲、田蔷夫陶与打量着这东西,工师已经看出了奥妙,兴奋得搓手。一年里这兄弟俩再来几样,他是定能升爵的!若是有了位置,说不得还有可能到郡里去任职。

    徐蒲和陶与还没看出名堂,直到筒车开始转动,将水一筒一筒由低处提到高处,落到蓄水渠里往田里流去,他们才惊讶地张开嘴巴,互相看了一眼。

    这事与仓蔷夫关系还不大,可田蔷夫也兴奋了起来。虽说工匠之事与他无关,但这东西在淮阴这等水丰之处极为好用,甚至不用人力,只借水力便可运转。农户且不说,官田里也有不少浇灌不便的土地,若是都用上……

    “工师!快快令人打造,快快令人打造!”

    工师连连点头,还是仓蔷夫事不干己,冷静得多:“先报与县令。又要加急送往咸阳了。对了,还有一物,那是在做什么?”

    “那是曲辕犁!”

    徐蒲低下头,就见一个乡野小童站在不远处,手里抓了个草编的小球抛着玩,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旁边还有个大点的男孩子牵着他的手,见他望过去,那大点的孩子就行了礼,小童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蒲生了几分好感,乡野顽童,也有几分知礼嘛。

    他没管还伸着脖子看筒车的两个同僚,走过去和蔼地问:“什么曲辕犁?”

    韩信伸手往自家田地一指,“我阿父教做的新犁,一头牛就能拉,大家都在看呢。”

    石通一家在这里安装筒车,本来引来一群乡民围观。几个县吏一来,那些人都敬畏地避开了。先前工师三人还在对筒车啧啧称奇,工师仔细查看着筒车的结构,计算这一架需要多少人手几日完成;陶与则想着官田中有多少需要提水灌溉的田地,工师那边赶工,今年如果能用上三分之一,会增加多少收成。只有仓蔷夫徐蒲与此关系不大,顶多也就是他今年要管理的粮食会多些,并不能成为他的功劳。所以他才注意到韩武的接话,并走过来询问。

    听韩武这么一说,他蓦地一惊:“一头牛?”

    韩信点头:“一头。我家就一头牛,正耕着地。”

    徐蒲虽然不是工师也不是田蔷夫,但他自己家也有地,对农事并不陌生,一听这话,都忘了叫上好友和懂行的工师,自己一提袍子就过去观看。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

    “一头牛!”他脱口而出。

    韩川家的田里,他今年刚买的耕牛,正拉着一架犁行进。徐蒲屏住了呼吸,竟还是没想起来叫同僚来看。

    一头牛,竟只需一头牛。他为县吏,家中不愁耕牛,但蒲知道,官田若是只用一牛拉犁,那也能省下许多人力,甚至可以开垦更多荒地。

    正思忖着,徐蒲突然发现好友陶与不在身边,便要去叫他来看。就在此时,乡民又高呼大叫,吵吵嚷嚷。原是那牛赶到到地头,在郭川的驱赶下,轻松拉着犁转身。

    围在这看热闹的都是农夫,个个都经历过人耕地的劳累和牛耕地的笨重,看着这样轻巧的转身,岂能不惊呼。

    连蒲也叫出了声,随即转头呼唤:“陶与,速来!”

    陶与总算从对筒车的计算中回过神,几步赶过来,同样陷入了震惊之中。

    待到再度转身,他舒出一口长气,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蒲啊,看来我要比你先升一步了。”

    又神色一肃,对不知何时也走过来的工师行了一礼:“今年的收成,就要拜托工师了。”

    待咸阳诏令,全国都开始推广此二物,他哪里还显得出功劳,那功劳都是工师的。只有一边上报,一边县上赶工,在春耕期间陆续用上,赶个尾巴——重要的还是筒车,将土地加以灌溉,多打些粮食,他才能蹭到功劳。

    工师搓了搓手,兴奋地道:“自当用命!”

    没几天,曲辕犁和筒车已经运送上路。这是石家父子三人一起做的,石通怕摊薄了儿子的功劳,不肯认,只说是兄弟二人一起做的,他是工匠,家里也种地,深知它们对耕种的意义,于是希望两个儿子都能借此得到爵位。

    他两个儿子应该会得爵的。就是不知道妻侄的功劳会不会有赏。他也不是很懂秦律,只知道工匠制作了有用之物会赏,但妻侄不是百工籍,怎么算呢?如果是按对农事有利的功劳,应该也能算吧。可要是不算,那就太对不起韩川了。

    这可都是韩川的主意啊。秦律未免太过死板,如果还是他们楚国的大王……石通赶紧按下了这个要砍脑袋的念头。他们现在是秦人了。

    况且他们楚国的大王虽说不计较是什么人献上的,但也未必在意这些东西。这么看来,倒是秦王更大方。

    哎,他们工匠里一直都传说着和氏璧的故事,他们楚国的大王实在是太不可靠了啊。

    韩川用牛拉着犁,比往年轻松许多地耕完了地。天书上的的法子需要精耕细作,他又有许多事要做,估摸着自己实在忙不过来,仍然请陈鱼庸耕。两人已经相熟,主客之间又有恩义在,比跟旁人少许多矛盾,也省心。

    韩川自己就只精心侍弄专门留出的那几亩地。

    后院里也把去年求来的两种作物陆续种了下去,这是最忙的时候。

    他坐在地头遇到树下翁的那棵树下,仿佛干活之后短暂休息,想着天书上那些高产粮种,暗暗长叹了一声,心说:“就算如此高产,能落到我等黔首腹中的,又有几粒?稻麦粟稍稍增产倒也罢了,如此高产,只会让要交的租税提高。累死累活,最后还不是勉强度日。倒是这等所谓粗粮,它们高产、省力、不挑地,难储存、还有久食易呕酸的恶处,才能成为我等度荒救命之粮。仙人虽有悲悯世人之心,奈何这世间……”

    韩武此时也蹲在后院,看阿兄照顾刚育出栽下去的红薯苗,跟系统聊着天:“这个种出来,就不会饿肚子了吧。”

    系统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种红薯,它得脱毒。资料里这个产量是化肥机械和脱毒共同作用的结果,你阿父在这个时代种,肯定差很多。它含水量也高,晒干了只剩约四分之一。做成粉条来吃,你得按五分之一的量来算。”

    韩武一下子被泼了冷水,脸都皱起来了。他见那红薯亩产按如今的算法有八千多斤,自然觉得可以可以,很好很好。但按系统的说法,似乎得打折又打折,还不知道能剩多少。

    阿父要在大田干活,后院都是阿母和阿兄在忙。又不高产,他们还这么辛苦干什么呀。韩武就想叫阿母别做了,幸好系统及时说话。

    “耕种方式可以忽略,你阿父按我们总结出来的方法种,已经超越这个时代。那么可以参考我们那个时空的某个朝代,没有其他条件,只凭人力和普通肥料,那时亩产可达近如今的两千多斤。不过仓库里存着的可以用在这个时代的红薯,是人类走向太空之后又改良出的品种,翻倍不成问题,种得好能有四千多斤。但与你以为的八千斤比……”

    话未说完,韩武已经切了一声。

    “我当能差多少,有四千多斤那还想要什么,真想上天啊!”

    红薯个头大,不好用“石”来计算,只能论重量。一亩地四千斤的收成,晒干也有千斤,就是加工成粉条也有八百斤呐。系统真是个小智障,还不如他这个小孩子,一点不知道人间疾苦。

    “收了红薯,还能再种宿麦,跟白送的一样,阿父阿母多开心啊。”

    这红薯肥用得相对少,也不挑地,虽然易坏但也有成熟的储存之法,能放好几个月呢。又能跟种麦接上,除了不能在一块地上重复种之外,简直是这个时代的天赐之物。

    韩川没敢选另一种看上去更适合当主粮的薯类,因为看天书介绍,那东西发芽后有毒性。他也没见过没有经验,万一真把人毒死了,他这条命不够赔的。

    而且要高产的话,似乎那种薯类需要的肥料也更多,不如红薯好种,堆肥加草木灰就能有不错的收成了。不过那一种贫瘠之地也能种,只是产量不高,要是没有毒性就好了。

    现在这个红薯跟那一种有同一件麻烦事,就是脱毒。也不能在同一地块上连续耕种。不过这东西亩产高,留个一亩半亩的地去轮着种它,不多种也就是了,救荒是很合适了。

    只能储几个月,跟能存几年的粟麦稻不能比,大王是不会收它作税的,对穷人来说劣势反而是件优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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