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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一会,之前内涵韩榆的那道声音又开始谩骂。

    “韩宏晔你翅膀硬了是吧?敢不听老娘的话,信不信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榆哥儿不过受了点伤,哪至于煮鸡蛋吃,真是穷人生了张富贵嘴,也不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吃!”

    “放下!你给我放下!”

    一阵鸡飞狗跳,听得韩榆眼皮直跳,生怕新爹在母大虫手里吃了亏。

    好在这回韩宏晔格外头铁,不顾齐大妮的阻拦,直接从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丢进萧水容事先烧开的水里煮。

    一刻钟后,韩宏晔带着俩鸡蛋进西屋,憨厚的脸上满是笑容,丝毫未被齐大妮影响到。

    他把小碗递到韩榆眼前,语气轻快,带着一丝丝邀功的意味:“榆哥儿看这是啥?”

    韩榆配合地露出惊喜的表情,让韩宏晔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子:“这可是爹从你奶手里抢来的,可值钱呢,赶紧趁热吃了。”

    同时,他也从这件事里寻摸出了些东西——

    若一味听爹娘的话,他就护不住儿女们。

    鸡圈里那几只鸡是用公中的钱买的,也有他们二房一份。

    平日里也是榆哥儿挖蚯蚓喂鸡,芷姐儿虽担着养鸡的任务,却鲜少做事,大多使唤榆哥儿。

    既然如此,凭啥他的榆哥儿不能吃?

    读书也是。

    大家都是韩家的子孙,他跟大哥没那个天赋暂且不提,凭啥榆哥儿不能上私塾?

    没这个道理。

    韩榆眨了眨眼,原来母大虫是他奶啊。

    欺负他和爹,初始印象分倒扣到负一百!

    盯着榆哥儿吃完两个鸡蛋,鸡蛋水也喝得丁点儿不剩,韩宏晔笑眯了眼:“好吃不?”

    初次品尝,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韩榆舔了下嘴角:“好吃,爹也去吃饭。”

    “好好好,爹这就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榆哥儿醒来后更黏糊了,又乖又惹人疼。

    韩宏晔弯腰掖了掖被角,确保透不进一丝风,这才放心离去。

    他前脚刚走,韩榆继续将左手置于阳光下。

    “小白多晒太阳,快快长大。”

    小白在漂浮着细尘的灿金下舒展茎干,努力向上拔高,以实际行动回应主人的殷切期盼。

    ......

    韩宏晔端着碗走进堂屋,在下位落座。

    齐大妮嘴里塞满玉米饼子,瞟了眼素净的白碗。

    里头空空如也,一口汤也没剩。

    “败家玩意儿!”

    天气严寒,母鸡都不怎么下蛋,一天能有一只蛋就算谢天谢地了。

    碗柜里那几十个鸡蛋是她存了两个多月的量,老二这厢不顾她的阻拦给榆哥儿煮了两个蛋,就意味着小三要少吃两个。

    齐大妮心疼死了,又不敢拿这个突然变得硬气的二儿子如何。

    兔子急了也跳墙,何况是人。

    但不妨碍她阴阳怪气膈应人。

    “一口气吃两个鸡蛋,榆哥儿又有病在身,说不准要上吐下泻,老二家的你回头盯着......老二你干啥?!”

    韩宏晔绷着脸,又一筷子插进盛有白菜炖肉的大陶碗里。

    猛力一挖,泛着油星的白菜掺着腊肉片,准确落入自己碗里。

    不过两筷子,大陶碗里出现一个拳头大的坑。

    韩宏庆夹了个空,脸上诧异和尴尬交错。

    齐大妮见小三的菜被抢了,啪地放下筷子:“老二!”

    嘴里裹着饼子,吐字不利索,情急之下咬到了腮肉。

    剧痛袭来,齐大妮大叫一声:“诶呦我的娘诶!”

    两张桌上快如闪电的筷子齐刷刷停下,不约而同看向声源处。

    萧水容见老太太吃痛地捂着嘴,恼色淡去三分。

    让她胡咧咧咒榆哥儿,报应这不就来了。

    “娘您没事吧?”韩宏庆关切询问,不等齐大妮回答,又责备地看向韩宏晔,“二哥,娘她只是好心,你又何必故意气她。”

    韩宏晔看都不看这对一条心的母子,只梗着脖子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吃菜都不能吗?”

    齐大妮大着舌头喊:“这是你爹跟小三的菜,你凭啥吃?”

    韩宏昊瞥了眼白菜炖肉,又馋又心酸,觉得老二做的没什么不对。

    但秉承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还是得站出来打圆场:“这不是临近年关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块儿,老二也辛苦一年,吃点好的也不为过,爹您说是吧?”

    接收到大儿子恳求的目光,韩发扒了口饭:“老大说得对,都敞开了肚皮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话音刚落,一只筷子伸进大陶碗里。

    韩松面不改色吃下腊肉片,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不明所以地回看韩发:“怎么了?不是爷让吃的吗?”

    韩发哽了下:“......是。”

    也是怪了,自打松哥儿摔了脑袋,每每和他对视,总觉得怵得慌,这让韩发觉得有点丢人,没跟任何人说过。

    老爷子发话,众人目标一致,直奔那白菜炖肉而去。

    兄弟三个就数韩宏晔最不客气,不光自己吃,还给萧水容母女四人夹菜。

    一大碗白菜炖肉,很快被瓜分完。

    其中以二房吃得最多,约有一半都进了他们肚里。

    这下轮到齐大妮气得浑身发抖,直呼不孝子:“你自个儿光顾着吃,可还记得你兄弟老子?”

    韩宏晔嘴里塞得满满的,大大的眼里充满大大的疑惑:“爹跟大哥三弟不都吃了么,娘您怎还怪上我了?”

    齐大妮气了个仰倒,把手里的玉米饼子看作韩宏晔,恶狠狠咬了一口。

    咀嚼时不慎碰到嘴里的血泡,疼得直吸气。

    一抬眼就是野猪吃食一样粗鲁的老二,顿时叫她食欲全无。

    也不管韩发漆黑的脸色,丢了筷子回屋去。

    萧水容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女儿们,和苗翠云对视一眼,眼里尽是笑。

    真是天上下红雨了,夫君/老二竟然这么硬气,敢跟属螃蟹的婆母对着干,还把人气跑了。

    不得不说,是真解气啊!

    黄秀兰将两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中,撇了撇嘴,让韩宏庆也给自己夹了两片腊肉。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可不能落了下风。

    萧水容把碗里的腊肉沫子夹到韩兰芸碗里,瞥了眼右手边都快把脸埋进碗里的韩兰芷,加快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黄秀兰借口陪韩宏庆读书,依旧是妯娌俩收拾碗筷。

    收拾了灶台,萧水容回屋一趟,再出来手里多了个东西。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在鸡圈旁边找到韩兰芷。

    萧水容走过去,蹲下身递上酥饼:“芷姐儿,想吃不?”

    韩兰芷抓着被切成几段的蚯蚓,口水不自觉流下:“想!”

    萧水容低声问:“那你告诉二伯娘,昨天下午榆哥儿为什么进山?”

    韩兰芷咬着手指头:“奶让榆哥儿......”

    萧水容攥紧手指,呼吸变得急促。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尖锐的女声:“芷姐儿!”

    萧水容缓缓转头,齐大妮叉着腰站在正屋门口,瞪眼怒视着她。

    “老二家的你活儿都干完了,再敢偷懒,你今晚就睡在鸡窝旁边!”

    萧水容不着痕迹把酥饼藏进袖子里:“我看芷姐儿一个人挖蚯蚓,想来帮忙。”

    “用不着你!”齐大妮把刚才挑血泡不小心弄脏的袄子丢过去,翘着舌头吸溜口水,“赶紧把它洗了,拧干了搁太阳底下晒。”

    袄子被攥出褶痕,萧水容应好。

    “离芷姐儿远点,别把霉气传给了她。”齐大妮说完扭头进屋,也就错过了二儿媳眼底遍布的凉意。

    韩兰芷盯着萧水容的袖子:“二婶,饼......我想吃饼。”

    她知道奶不喜欢自己跟大伯娘二伯娘走得近,所以刚才都没告诉奶二伯娘藏了酥饼。

    万一被奶知道了,酥饼肯定就轮不到她吃。

    萧水容视若罔闻,掉头就走。

    既已知晓答案,这酥饼还是留着给榆哥儿吃吧。

    韩兰芷没吃着酥饼,一脚踩上蚯蚓:“坏二伯娘!”

    “芷姐儿。”

    韩兰芷回头,原本进屋的齐大妮不知何时又冒出头来,朝她招手:“芷姐儿过来。”

    韩兰芷看到齐大妮手里的糕点,小狗似的闻着味儿就上去了。

    她不会记错,这是昨天爹带回来的糕点,说是给爷奶买的。

    她连碰都没碰到就被爹送去了正屋,导致一整夜都在做着吃糕点的梦。

    等到了跟前,齐大妮拿着雪白细腻的糕点在她眼前晃了晃:“想吃不?”

    韩兰芷咽口水:“想!”

    齐大妮笑了下,脸上的抓痕显得狰狞:“想吃就听奶的,离你二伯二伯娘远点。”

    韩兰芷鸡啄米似的,猛点头:“我听奶的!”

    齐大妮把糕点塞给她:“芷姐儿记住,要是跟他们走得近了,以后就再没好东西吃了。”

    韩兰芷两口吞了糕点,嗯嗯应着。

    齐大妮满意折返回正屋,给韩发纳鞋底。

    韩兰芷舔着手指上的糕点屑,抬头就见松堂兄坐在西南屋的窗边看书。

    她条件反射地把手背到身后:“不给你吃!”

    然后一蹦一跳地玩蚯蚓去了。

    韩松垂眸翻书,眼底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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