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盛典

    军武厅与刑讯司的官员们近日忙得不可开交。

    国君曹疆虽然死了，可是忠于他的大臣、将士遍布朝野上下，这对曹润灵的统治是个很不利的因素。没有等曹润灵下令清缴曹疆的余党，全国各地就已经先后爆发了多次大小不一的乱动与起义。

    即便在曹润灵暗中栽培了许多亲信的军武厅与刑讯司之中，也有不少曹疆的人。

    抽调官员资料、根据线索排查可疑人员、上门抓捕等一系列复杂繁琐的工作，直接排满了军武厅与刑讯司的日常班表。两个部门难得一见的动用了‘全员工位’，加班加点展开清扫行动。

    内忧外患之中，浩大的新君盛典依旧在凝光城天星阁举行。

    凝光是七星国的都城。地处国土之东，故有凝光之名。

    ‘七天阁’，是指七个名字中带‘天’字的楼阁，是凝光城独有的一道风景线。

    天青阁本是文人画家聚会游玩的场所。不过三太子曹润灵利用王权便利，禁止了所有人的入内，将之单独赠送，作为一个名为‘叶云清’的神秘女子的居所。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争议，连国君曹疆都被惊动，质问曹润灵。不过曹润灵没有理会，而是调动了刑讯司和宣明司的宣传人员联手将舆论压了下去。

    后来的事情不了了之，天青阁依旧成了叶云清的私人居所。只是叶云清深居简出，基本不会对外露面，所以并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她的身份，甚至连她的面容都没有见过。

    只是民间传闻，她似乎是忘忧国那边的人。而忘忧国，是七星国上百年的宿敌。

    曹疆对这件事情本来是很重视的，在命令刑讯司调查的同时，也时不时会派出人员询问进度。只是彼时的刑讯司已被曹润灵大量安插了自己的部下，所以在调查叶云清这件事情上，刑讯司进度缓慢，工作人员都懒懒散散的。

    刑讯司的不作为，无疑也是曹疆在众臣面前杀死曹润灵的一个重要因素。也许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曹润灵又会毫发无损地站到自己面前。

    而且生死的人设换了个位置。

    更讽刺的是，曹疆不仅没有将叶云清从天青阁驱逐出去，天星阁反而被曹润灵接管。

    天星阁因为星运算卜而闻名，这里经常会聚集一大批擅长卜算之术的占星师，为众人测算命途。信奉天命之论的曹疆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来此测卜命运，因而天星阁在民间也拥有了一个美名：‘最容易见到君主的地方’。

    也不知曹润灵选择在天星阁举行盛典，是一种无意，还是嘲讽。

    盛典是由御典司全盘操持的。作为七星国最正规、最官方的王室内务机构，御典司负责王庭上下各个方面的礼仪、礼典工作，从来没有令人不满意的地方。

    为了这次新君盛典，御典司很早就开始了准备。据说，作为御典司持节令的黄浩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瘦了十来斤。

    会场的座位都是按照严格的等级制度来排定的。国君之外往下，是各个部门持节令的位置。作为各部门的最高长官，持节令的地位十分之高。

    作为七星国的一线部门，刑讯司、财权司、军武厅等几个持节令的位置更为靠前，仅排在御典司持节令的座位之后。不过有趣的是，这几个部门的持节令都没有出席盛典，结果黄浩一个人不好意思孤零零就座，只好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主位之上曹润灵的一旁。

    曹润灵倒也没有介意，让人拿了张椅子给黄浩坐下，让他自便。

    会场上下洋溢着欢声笑语，不过多少有些美中不足。因为公事繁忙，刑讯司和军武厅基本没几个人出席，而这两个机构反而又是在各个部门中排行靠前的存在。两个部门人员的缺席，无疑让盛典少了几分乐趣。

    直到叶云清走入了会场。

    一身红衣的叶云清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她太美了。

    一直坐在主座上不发一言的曹润灵终于笑了，起身鼓掌。

    众官员纷纷鼓掌，热烈欢迎叶云清的到来。

    虽然他们根本不认识叶云清。

    反正跟着国君鼓掌准没错。

    叶云清低下头，俏脸微红地穿过人群，结果走到前方空旷的地带，才发现周围没有她的位置，尴尬地站在原地。

    面对曹润灵投来的淡淡目光，御典司持节令黄浩连忙认错，即便他明知道错不在他。

    因为曹润灵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要安排叶云清的位置。

    曹润灵招了招手，示意叶云清走上高台。

    叶云清在曹润灵的另一旁坐下了。

    曹润灵亲自为她斟酒。

    于是盛典继续进行，会场依旧热闹。

    几杯酒饮下，叶云清已经有些迷糊糊的，双颊粉嫩。她抚着脸，醉意十足。

    而曹润灵依旧自顾自倒酒，邀她碰杯。

    另一边，未及半醉的黄浩已经借口有事提前退了下去，留下了曹润灵和叶云清单独对酒。

    “《七年赋》，是七星国历史上一位诗人写下的歌赋，表达了对爱情破碎的绝望与至死不悔的信念。这篇歌赋曾在七星国引起轰动，名扬四海。为了纪念那位诗人，以他这篇歌赋的名字作为了一种酒的名字——就是我们现在喝的这种。”

    曹润灵简单介绍了几句，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叶云清痴痴一笑。

    “七七复凄凄，期南期北无所依。所谓爱情，不过像这杯中酒，要么平淡如水，要么回味无穷。可伤的，都是自己身子。”

    她侧着头，红润的小手虚握两下，感叹了一声。

    她扭头看着曹润灵，带着睡意的眼睛与后者的目光对视，忽然笑了。

    “我忽然好想知道，在长生面前，爱情能值几个钱呢？”

    曹润灵也笑了。

    “为什么不能反过来问？在爱情面前，长生能值几个钱呢？”

    “都一样。因为对我来说啊，两个都不值钱。”

    叶云清将酒杯拿起，不过她并没有喝，而是将杯中酒缓缓在桌面上洒出了一道直线。

    酒水沿着桌面流动，将她的手臂和衣袖打湿，但她毫不在意。

    “选择爱情，我会老去；选择长生，我会孤独。所以对我来说啊，我想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跟个平凡人一样。”

    曹润灵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扶起叶云清。

    她的目光中，星辰闪烁。

    曹润灵拉着叶云清的手，微微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了他的心话。

    “我很贪心。所以金钱和权力，爱情和永生，我都想要。你，能给我几个呢？”

    香气扑鼻。

    叶云清身子往前，同样在他的耳边低声回应：

    “全都能给你。也可能……一个都不行。”

    寒光一闪，锋锐的匕首径直捅入叶云清的心脏。

    喷薄的鲜血瞬间染上了曹润灵的一身白衣。

    叶云清莞尔一笑。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随即，是惊声尖叫，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