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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声、锣鼓声、鼎沸的人声穿破白雾。宋泠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一抹红如血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从浓雾街角尽头而来。
身穿新郎服的男人骑在马上，手拉缰绳，时不时地对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群拱手致谢，意气风发。
“这墨家公子虽出国跟着洋鬼子读了几年洋书，到底成亲还是要按照咱们老祖宗的规矩！”
“那可不是！墨公子留学归来后也替咱们老百姓说了不少话办了不少事，不像其他那些留学回来的少爷，就光觉得国外好，瞧不起咱们自己人了。”
“王家小姐也是大家闺秀，听说也是个蕙质兰心、善良温婉的人，两家结亲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唉！我家里一亲戚是在墨家帮工的，倒是听说了些别的传言，说是墨公子在留学的时候跟一杭城的姑娘好上了，只不过由于墨家和王家早有亲事，墨公子拗不过这才同意娶亲。”
“此事可当真？那要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可怜王家小姐了。”
“……”
人群中，看热闹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在这喧闹的锣鼓鞭炮声中，这声音传到宋泠耳畔竟是格外清晰。
队伍终于行进到宋泠面前，所有人都像是看不到她似的，径直朝前走去，八人合力抬起的红轿子随着轿夫的步伐一上一下轻轻晃动。
就在路过宋泠时，娇帘的一角被一只葱白的手挑起，露出女子满含希冀好奇又天真的眸，女子面颊红润无比，不知是羞得还是腮红打得有点多。
一双眼看了看外面，又想去看走在最前头的新郎官，却发现周围都是人挡着，压根看不到，刚想放下帘子，突然像是察觉到了宋泠的视线，抬眼看向宋泠。
她像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看到宋泠的人，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眼里充满了惊奇：宋泠身上还是那身休闲的装扮，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轿夫脚程不慢，女子虽然还想再继续看，但也不可能出声阻止队伍的进程，几乎是转眼，轿子就消失在了街的另一端。
画面一转。
墨府，红灯笼高高挂在屋檐，烛火摇曳，宋泠站在一院落的屋前，镂空雕花木窗上贴满了‘囍’字。
偶尔还能听见从前院里传来的觥筹交错的交谈声。
可是这一夜，直到屋内烛火燃烬，新郎官都没有出现。
这事被墨家老人得知，自然不可能由着那墨家公子墨迁的性子，本身墨迁背靠着墨家才有了些知名度，且吃穿用度包括留学的资本都来自墨家。
他虽心有所属，却也是拗不过家里老人，于是在王沁都已经习惯墨迁的冷漠早早睡去的一晚，一身酒气的墨迁闯入了她的房中，与她强行发生了关系。
王沁从小在大院深闺中长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她的新婚不是那么愉快，可她觉得，到底两人有了关系，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变好。
可她还是太天真了。
一次墨家祭祖，墨迁将她带到杭城老宅后就再也不管她，王沁只当是墨家事多，墨迁忙点也正常，没想到出门散步，就看到墨迁牵着一穿着洋裙女子的手钻进了老宅附近的小树林里。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是王沁从未在墨迁脸上看到的笑。
王沁嫁入墨家几个月，多少也从下人口中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她觉得，要是墨迁想要将那女孩娶进门做二房太太也不无不可。
没必要两人大白日的就去钻小树林，且不说被墨家人看到会怎么样，墨迁多少也要顾及一下喜欢的人的声誉吧。
想了想，王沁还是主动跟墨迁说了这事，没想到墨迁闻言后怒不可遏，一把将她手甩开，用一种极度厌恶的眼神看向她，说他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会让淑儿受半分委屈。
“王沁！我本以为你虽迂腐，但心肠不错，如今看来，倒是我错看你了，你想让淑儿进墨家，再每日给你端茶送水看你脸色吗？你配吗？”
墨迁抬手指着王沁，脸色铁青，字字句句全都在维护着心上人。
王沁呆愣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如墨迁的愿，不想那女子遭受旁人非议，为何会被墨迁如此对待。
等她反应过来后，墨迁早已经不在房中了，而之后的那段日子，墨迁就更忙了，同时，王沁有孕了。
王沁自小身子就弱，墨家虽是书香世家，且好几个少爷都是在外留学回来的，有了新潮的思想，可整个家族都还是传统的，王沁有着原配的名头，却不得墨迁喜欢。
帮工下人们也都看在眼里，行为上多少也有些怠慢。
王沁却依旧恪守本分，偶尔出门施粥布善，在外也是尽可能地维持着恩爱的夫妻关系，她本以为，墨迁会慢慢发现自己的好。
她不求那种两情相悦的话本爱情，只希望能相敬如宾。
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让王沁真切地意识到，那想法到底有多奢侈。
墨迁开始堂而皇之地将刘淑儿带进墨府，彼时外面风声不好，战火四起，刘淑儿因为有留学经验，结实了一批有志之士，墨家也需要刘淑儿的人脉，于是对二人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王沁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王沁见丈夫与别的女子如此亲密且不加掩饰，心中酸涩，喝了一碗保胎药后正准备午睡，突然觉得腹疼难忍，便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后，孩子没了，墨迁难得地出现在了她的屋中。
后面那段时间，墨迁待她极好，偶尔还会陪着她一起上街，众人见到她们都会夸一句恩爱，王沁觉得那段时间，是她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她才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的甜蜜。
只是……她小产后，身体一直不见好，最开始只是头晕嗜睡，两个月后，更是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靠人扶着才能勉强坐在床头。
墨迁给她送了不少补品，还有些西洋的药剂，可都没有用，她的身子一天天败落下去，直到有一日，昏睡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说话。
两人的声音，王沁她都无比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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