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上仙有劫 > 第199章 长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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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上……还是没有出来。”

    “知道了。”

    栖弋魔君曼步走入门内,入目精致狭窄的寝殿,而是一座建在悬崖上的露天云台。

    孤峰巍峨,耸立星辰海畔,浩荡夜风下万仞深渊,汹涌海浪。

    云台上仅一白玉石案,几册凌乱的书简,玄衣魔尊屈膝倚在一块突出的奇石上,鸦发散乱,面容苍白中泛着醉后淡淡的绯红。

    他慢慢喝完手里的酒,“碰”地一声,酒坛碎在地上,他又抓了一坛。

    栖弋将手里十二族的名单册放在案上,望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片,挥袖一拂,悉数扫落深渊,良久才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是十二族接管兮鹤地盘的历练名单。”栖弋说:“新的净水琉璃已经到手,即使是尊上您,吸收这样强大的力量也该静心宁神,否则也容易被反噬。”

    “力量?”他从怀中捻出一颗金色的琉璃珠,眯着眼看里面流动的脉络,忽而微微一笑,“这到底是我的力量,还是我的诅咒?”

    一百年,足以让一个清冷的神君变得气质阴沉诡谲,也足以让他对所有人都失去怜悯。

    他正慢慢与自己记忆里那位尊上重合,可是谢拂池的出现,却又让她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在岳河城荒唐的行径,还有如今的放纵。

    “这不是诅咒,宿命而已。”栖弋的音调忽地变得低柔,眼瞳中闪烁着奇异而锐利的光,带着致命的蛊惑:“您如今拥有半壁天下,做什么都可以,何必一直被天界的伦理规常束缚。”

    被她说的意动,他抬起头,眼神渐渐迷茫,“什么都可以?”

    栖弋取出一只羊脂玉瓶,跪呈给他,“没有人可以让您伤心,让她喝下去,她就永远能陪着你。”

    永远,多么奢侈又动人的词。

    他打开瓶塞,暗紫色液体流动着星辰碎片一样的荧光,美丽深邃,致命的诱惑。

    “好。”他微微偏头,山影云叠映的眉眼幽暗,神情有几分疯狂的偏执,“既然她也不在意……那就让她喝下去。”

    脆弱到极致时,连一向不管用的蛊惑手段都能留下影子。

    栖弋看着他在绝崖上仰头向后倒去,鹤衣飞扬,溅起巨大的水花。

    她的手只能窥伺,不能真正伸不到星辰宫的最深处,但如果他同意,却又另当别论。

    魔尊不需要弱点,如果有,那就让她去抹除。

    *

    谢拂池从深梦里惊醒,海边风清气爽,却觉越发沉闷。

    虚华镜静静躺在床前,姮媞自从那日挑衅之后,一直不肯再出来。她索性起身,就着海光月色翻出那张羊皮纸。

    以金炎兽之血,绘制的繁复古神语。

    她忍不住扔到一旁,微微烦躁的心绪翻上来,根本看不懂。

    “魔界魔气重,你们这些仙人难免气息不畅,这茶能疏解您的疼痛。”

    魔姬识眼色地递上一杯颜色深浓的茶,幽冽的气味在鼻端弥漫,谢拂池垂头饮了几口,不一会儿身体果然轻快了许多,灵魂如置云端。

    紧蹙的眉渐渐松缓,她枕着手臂,困倦地闭上眼睛。

    又一次成功的引诱。即使那日闹的不愉快,她对星辰宫里的所有终究提不起任何警惕,魔姬柔媚地笑起来,“栖弋大人果然算无遗策,待你彻底离不开这长生水,势必会为大人……”

    “砰——”

    一声猝然的脆响,魔姬尚来不及回头,喉咙已被扼住,似她这般柔若无骨的美人,来人却没有任何怜惜地将她重重摔在地上。

    少年目光掠过沉睡在案上的人,又看过她身侧空置的杯盏,里面一点淡紫的液体,喉间滚了滚,朝案边行去。

    魔姬身体剧痛,但一向毫无波澜的魔尊气息忽然冷沉,令她从灵魂深处生出一种惊惧,她嗫嚅道:“尊上,奴只是奉命行事。”

    “命令?”他唇角弧度讥诮,“星辰宫中,你们听从的是谁的命令?”

    魔姬听到头顶的声音平静中蕴着彻骨的冷,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对待卑贱的蜉蝣。她张口结舌,连滚带爬地走出去。

    柔软的身躯滑入臂弯,魔尊横抱起来昏睡的上仙,放在榻上,替她脱去鞋袜与外裳,覆上云衾。

    已经喝够七次长生水了。

    魔尊抚过她的脸颊,停在她的眼瞳上,解开手背的纱布,未曾愈合的伤口再度迸裂。

    血用力印在她的眉心上,带着他伤口处的剧烈疼痛。

    近似于自虐的莫名快意。

    她睁开眼睛,瞳中沉沉如雾霭,折射不出半点神采。

    毫无焦距的眼神,随着眉心血的消失,而逐渐浮现出面前人的影子。

    她歪下头,“你来了。”

    尾音轻软欢喜,好像面前是自己全心依赖的人。

    他顿了顿,“我是谁?”

    她怔了一下,散漫的思绪却无法收拢,“你就是你啊……”

    她虽从来是一副少女模样,但眼神素来清晰冷静,不言不语时,便有些神清骨冷。如今她眼神乌黑柔软,露出从未见过的天真懵懂。

    他试探着朝她伸出双臂,胸膛微微起伏着,她眨下眼,柔顺地靠上他的肩膀,被抚摸铺在背脊后的长发。

    她亦不挣扎,只是在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刮过颈项时,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飞快抬起袖子在唇边一擦。

    袖上一片暗色水渍,被她压在锦被里。

    “说你会为我留下来。”他侧眸,声音极低。

    她迟钝地开口:“我会留下来。”

    他脑中似炸开一道惊雷,连着灵魂都颤栗不已。许久,他才放开她,把玩着她柔软的发梢,笑容竟有些迷离,“我多希望这是真的,你清醒的时候永远不会对我说这些,可是假的……假的又如何?”

    似发觉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他唇角浮现一丝笑意,抬起她的脸,柔声道:“说你愿意永远陪着我。”

    “愿意永远……陪着你。”

    她这句话说的迟缓,而他浑然不觉。

    虚华镜映照着这样的画面,镜面掠过一丝异色的光。

    金红襦裙的魔君在湖边打坐,浮光掠影中,少年魔尊正揽住他心爱的傀儡,一问一答,傀儡重复着少年的话,一遍又一遍。

    长生水腐蚀意志,蛊惑人心,不由自主地依赖他,谢拂池会忘记所有无关的人,只记得与他有关的所有美好过往。

    他脸色越发苍白,唇角弧度却越来越深,如同跌入梦境的瘾君子。

    魔尊无法控制地抱住她,压倒在床榻上,鲛纱将他们交叠的身影重重淹没。

    虚华镜再也窥探不到任何画面,栖弋抹去浮影,唤来一个魔仆,“遣人去长戎魔君的府邸,我近日推演时日,三月初三宜嫁娶,问他可愿意提前将婚事办了。”

    魔仆应下,恭顺退下。

    栖弋正要起身,余光瞥过湖面,却瞧见自己的影落在水镜上。

    眼尾蔓延着细碎的纹,像陶瓷裂开的口。

    她皱起眉,转过身往内室走去,走至门前,又忽地回头。

    一挥袖,湖面炸开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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