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棋子觉悟后开始掀桌 > 【虞城】王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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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日暮,虞林深处,一条山涧旁,少年发现一团彩色的光团,在山涧旁跳动着。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一步一步朝那个光团走近。日头西斜得很快,天色暗淡之下,那团光影也越发明亮清晰起来。

    那光团包裹着的生物小小一个,在灌木之间明明灭灭。少年想要看清它,就想顺着身旁的树爬上去。但是积雪覆盖之下的树根太过湿滑,他尝试了几次,可惜滑脚的时候压断了树枝,惊着山涧小溪旁的那团彩色光,它轻盈地跳走,躲到虞林更深处去了。

    少年有些失落。没有了光团,太阳也完全沉了下去,四周暗得只可以看见一点轮廓,他这才发觉,距离进来虞林又大半天过去,正想往回走,忽然有一团更加漆黑的浓雾出现,席卷着,将他吞噬包裹起来,他能够感觉自己被带离了山涧旁。

    那浓雾化出尖锐的利器,刺向少年,少年胸前鲜血汩汩地淌着,那浓雾见了血,好似恶狼遇见珍馐一般,疯狂扑向血液源头。

    少年只觉一阵锐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穿过一片浓郁的森林,有一座不大的城邑,天还没亮,住在这里的居民正熙熙攘攘地忙碌着。

    今天是虞城的冬狩大典,所有有能力的青壮年,不论男女,皆可参与。甚至一些十岁的小孩,都可以在相对安全的近林区设捕猎陷阱“狩猎”。

    自从上一任虞城的首领迁居至此,已过去六十载。从开荒通渠,抵御野兽,饥一餐饱一餐,到现在连小孩子都可以外出狩猎,可以说,虞城的子民终于过得越来越无忧。今年的冬狩,也可以想见是一个丰年。

    按照祭礼规定,虞城地处中央山脉,在狩猎之前,要先祭祀这里的山神。所以在今天之前,虞城城门口的祭坛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城主举行祭礼。

    城主身着祭礼所用的华服,在烛光的照映下,正在让人帮衬着往脸上涂上朱砂。

    那人站在城主身前,手上沾了朱砂,为城主抹上最后一抹,从额顶画到眉心。

    “好了,城主。”那人收了朱砂盒,退到一旁。

    城主整了整礼服,问:“祭祀用的羊和桑封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

    “走吧。”

    城门外,围绕着祭坛的人站了一圈又一圈,刚刚为城主抹朱砂的人端着一整只处理好的羊,羊嘴里衔着用桑木雕刻成的木牌子,上面还画着什么符号。祭坛中央燃烧着一个火坑,那人把羊端正得放在火坑中央后,就又回到城门里去了。

    城主手执寓意着通天的木杖,木杖的一端镶嵌着玉琮,在祭坛上开始了祭礼。围成一圈一圈的人们也跟随者祭礼的步骤做着相应的祭拜。就在城主在祭坛上完成一项又一项仪式时,火坑里的火随着仪式忽而炽烈,忽而宁静,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城墙内,端着祭祀羊的那一个人,也在和城主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个人是虞城的庖正,叫做韶康。只是城民不知道,主持祭祀所用的祭品、祭祀的主持,一直是他来负责。

    到了祭礼的末段,城主把口含着桑木的羊投进火坑中,火焰顺势找到了桑封的位置,再从羊口开始肆意吞噬者整只祭祀羊,有了桑封的标记,那火焰远比刚才的更加猛烈,更加狂妄地享用着这些祭品。众人再一齐把火坑用土填满,祭礼就算完成了。城主代表着整个城邑中神力最高的人,整个祭礼过程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所祈求的事务就有出差错的风险。

    随着祭礼的结束,虞城刚刚照进了第一抹阳光,春狩可以开始了。

    韶康在城墙内脱下了祭祀穿的衣服,舀了两捧水把脸上的朱砂洗干净,又来到城主身侧。

    城主拍了拍他的肩,像无声地说了句辛苦了,又问他说:“雵儿呢?”

    韶康回答:“还没回去看,估计刚起床。”

    城主叹了口气,脸色微末地阴了下来:“这小子,要不是半点灵觉没见他使出来过,这岁数,早该让他接手操办祭礼了。”

    说着,城主像是想到了什么,两手按了按韶康的肩膀,说:“虞城的以后,还要靠你。”

    韶康欠了欠身,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人,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城主点点头,说:“等忙过了这阵子的春耕和冬狩,趁着去斟鄩朝拜之前,就来安排你的事。”

    韶康有些吃惊地看了城主一眼,城主见他半信半疑的样子,笑道:“怎么了?瞧你这个样子。我没忘,都记着呢,就等时机差不多了。”

    原本围在祭坛上的人们已经陆续前往虞林狩猎了,城主把木杖交给韶康,说:“走吧,回去换一身轻便的,我们也该去冬狩了。”

    虞城这一任城主单名一个睿字,姓姚,又因为他是有虞氏的城主,外城的人都用虞睿来称呼他。

    虞府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也不占用虞城多大的地盘来彰显自己的地位。东边是大门,靠北边的房间是城主儿子住的,城主和夫人住在南边的院子,西边是正厅,正厅的后边是用作打杂的后院。

    虞睿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儿子背着弓箭,拎着水袋刚从房间里出来,径直背对着虞睿往后院走去。

    “干什么去?”虞睿喊着说。

    儿子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虞睿,回答道:“爹,我去厨房拿点干粮,出门狩猎去。”

    虞睿只有这个一个儿子,单名一个雵字,瘦瘦高高的,刚满十六岁。

    “你第一次参加狩猎,得有人跟着。让韶康陪你去。”虞睿说道。

    姚雵看了看站在虞睿旁边的韶康,点点头,说了句行,就跟着韶康往后院走去了。

    二人走后,从后院走出来一个年纪和虞睿差不多大的,看起来穿得像个家臣,名叫阿四。他跟随在虞睿身后进了房门,伺候虞睿更衣。

    “你跟我去祭坛驻守,再派一队人悄悄跟着雵儿。”

    阿四问:“韶康已经带了几个人跟着了,有他保护少主,还要再派一队人吗?”

    虞睿回答:“最近我老有一种感觉,得多长个心眼才行。就是不放心韶康,我才派他跟着雵儿的。”

    阿四帮虞睿整理完衣服,说:“好,我派人去跟着。可是城主,您有把握,现在韶康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了吗?如果到哪天,他真的起了异心,想下死手,我们真的有把握能制止他吗?”

    虞睿答道:“权力越大,越怕有眼睛盯着。”

    虞林

    晚冬的天气有了回暖的意思,但虞林中的积雪还未彻底化开,灰白相间的林地中其实不难发现猎物,姚雵之前只尝试过在空地上捕鸟,捕熊捉鹿这种大件的活儿还是第一次干,奈何韶康带着几个人跟着,姚雵虽然名义上已经捉到了两只鹿,但他老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他知道韶康和手下跟着是怕自己出事,所以也没想好什么由头支走他们,好让自己单干。

    “你小子,别老想着强出头了。”韶康看出了姚雵心里在嘀咕怎么,说道,“你是不是老觉得一定要自己亲手捕到猎物,才是真正算自己的成绩?”

    “出来一个时辰了,我不是在后边堵住猎物后路,就是等你们捉到了捡现成的,没意思,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姚雵有点丧气地说。

    两个人蹲在灌木丛后边,刚刚才搬完一只鹿回来,还有些喘气。韶康又说:“想要活下去,就得保证捉到更多的猎物。靠的不是一两个人强出头,是懂得协作。如果没有你在后面堵住它们的退路,猎物就都溜走了。”

    “我知道,”姚雵说,“下一把换我来,我也想感受一下当第一个拿到猎物的人是什么感觉。不会出什么事的。”

    “行。”韶康答应着,似乎看到姚雵衣服后面有什么东西,说道:“你后背上有东西,我看看。”

    “什么?树叶吗?”姚雵自己瞧不见后面,就把背转过去,背对着韶康,“你帮我看看?”

    韶康不是没想过,姚雵一天天长大,虞睿会不会把重心都转移到自己亲生儿子身上,虽说这是人之常情,但韶康心底也还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不再寄人篱下。

    但是今天,虞睿跟他说,自己许诺的事情没有忘,会帮他回到斟潯城。也许是自己多虑,又或许是这么多年蛰伏下来,到现在已经再按捺不住了,才会在心底萌生出一些别的想法。

    看着把后背交给自己的姚雵,韶康迟疑了一会儿。

    他明明已经看到了姚雵后背衣服夹层中,自己想要伸手取出的东西,但就是犹豫着,好似眼睛看不见,只能像盲人一样用手摸索一般,不确定要不要伸手触碰那东西。

    几番“找寻”,韶康终于把夹在两层衣服中间的一小片薄木板拿出来,扔到自己身后,又随手捡了一片树叶,说:“你刚刚不会在地上打滚吧?真是树叶。”

    姚雵看着韶康手里举着的树叶一笑,说:“你是我哥。吃着你做的饭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把少主前面的‘小’字去了,到头来居然还没长大,还在滚树叶堆!有没有一种浪费你粮食的感觉?”

    韶康扔掉手里的叶子,也笑笑,说:“是啊,白给你们家做饭那么多年,好在我在你家不只负责做饭,要不然被城主知道了,我把他儿子喂这么大还在滚树叶堆,我饭碗就得没了!”

    姚雵点点头,说:“说得也是。我总感觉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就会惹到我爹生气,可能是没有成长为他想要的样子吧。诶,那以后去见我爹之前,你帮我再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要是我哪里又热我爹生气了,挨骂的却是你,那就不好了。”

    “你小子,”韶康打了一下姚雵的肩肘,说,“怎么,嫌你哥身上担子不够重,又多了帮你捡树叶的工作了?”

    忽然,韶康余光里瞥见不远处的灌木在晃动,他按住姚雵的肩,嘘了一声,示意他往那边看。

    一个圆滚滚的大脑袋从灌木中浮了出来,又沉下去。

    “是熊!”姚雵轻声说道。又兴奋地看了一眼韶康。

    “去吧,你打头阵,我们包抄。”韶康说道。

    姚雵得到肯定后,轻手轻脚地从休息的灌木丛摸了过去。

    等姚雵走远了些,韶康找了找刚刚扔在身后的薄木片,上面画着和祭祀羊嘴里衔着的桑封一样的纹路。

    韶康随手把薄木片捏碎,木片随着纹理碎成一条一条,看不清上面的纹路了。

    他把碎木条往旁边一扬。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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