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祸水 > 第277章 用不用帮你和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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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纪深清醒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他环顾四周,右臂隐隐发麻。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床畔,无意枕住了他。

    何桑睡得沉,头发披散开,绕过他五指,乌黑的青丝,白腻的耳朵,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依偎他,刻意保持了距离。

    梁纪深握住她的手,温度凉得他心脏一抽。

    她有个毛病,紧张,哭泣,撒谎,手温总是冰冷的,不停地眨眼。

    很轻易识破她。

    何桑自己不大晓得。

    他曾经揭穿了她一次,她至今没想通,他是怎么发现的。

    梁纪深摩挲着她的无名指,婚戒选好了,是她喜欢的牌子,喜欢的心形钻,钻石的克拉数是她的生日,因此不算大,他又补了一枚订婚戒指,是他喜欢的,粉钻的款式很衬她。

    两枚戒指藏在金悦府的阁楼,上了锁,准备领证前一天给她的惊喜。

    何桑趴睡的姿势不舒服,才打个盹儿,累得胳膊酸,她一仰头,正好梁纪深阖上眼。

    零点零一秒之差。

    她猛地站起,“你装睡。”

    梁纪深没忍住,咳嗽着笑了一声,“我真的刚醒。”

    “你退烧了吗?”

    他抬起右手,没来得及触碰到额头,手背的针管倏而回血,何桑按住他,另一只手试探他的体温。

    还在低烧。

    一小时前,从急救室出来,大夫说他的肺炎太严重了,月初反复咳嗽伤风,生生拖到月底,外界麻烦多,心情又压抑,昼夜颠倒加班,住院了也熬,熬不住了抽一根烟,提了神接着熬。

    这场疾病来势汹汹,由小病变大病,是他长期消耗精力造成的。

    “你老了,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他们几天不休息精气也旺盛,你现在几天不休息,直接去急救室吸氧。”

    梁纪深躺着,逆光凝视她。

    她乖巧归乖巧,犯性子也很擅长噎人,他侦察审讯的过程中,蛇打七寸的本事,她学了十成。

    何桑瞧他没犟嘴,语气也软下来,“知道错了就行。”

    梁纪深笑出声,“知道。”

    “窗台上的粥是温乎的,袋子里有酱菜,微甜口,我亲手酱的,咸辣的你吃不了。”她交待完,转身要走。

    “用不用帮你和他解释。”

    他声音虚弱无力,嘶哑得厉害,她心尖针扎一样,静静地发颤。

    “不用...”何桑攥拳,“没到那个地步。”

    梁纪深最会戳她的心窝子了。

    一戳一个准,从未失手。

    他同样攥成了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机械般地重复着,“烫伤了吗?”

    何桑摇头,“我洗头皮了,也冷敷了。”

    男人看着她局促起伏的脊背,“你过来。”

    她一动不动。

    梁纪深强撑精神,迈开腿下床,眼前一阵晕眩,再度朝前栽,他眼疾手快抓住床头柜的边角,稍作缓冲,手肘却也撞翻了输液架,整个人跪坐在地。

    轰隆的声响,惊得何桑扭头,梁纪深摁住太阳穴,拼力克制咳嗽,她瞳孔骤涨,跑上去搀扶他,“你下床干什么?大夫叮嘱你要静养。”

    “我让你过来。”他皱眉,“撩开头发。”

    何桑没反应,梁纪深控制住她身体,凑近打量。

    眼角烫红了,倒是不肿,庆幸粥只有五六分热,倘若粥再热一分,非得留疤不可。

    “涂药了吗。”

    “涂了芦荟胶...”

    梁纪深无奈,“你照顾我这么细心,照顾你自己得过且过,芦荟胶是药吗。”

    她撇开头,拽了他一把,拽回床上,病房门突然从外面踹开,纪席兰拎着餐盒,气势汹汹出现,“你还没走?”

    在急救室门口,纪席兰驱逐她很多次了,她躲在楼梯间的夹缝,偷偷等消息,回到病房,纪席兰反锁门,她只好扒着小窗口,纪席兰是懂护理的,毕竟在梁延章身边长年累月地扮贤惠,扮可人儿,她没有翁琼的家世,没有姚文姬的美貌,如果伺候的功力不行,她豪门太太的位置更坐不稳了。

    可她对梁纪深并不尽心,敷衍地擦了擦,舀了一勺水喂他,梁纪深意识昏迷,哪里喝得下水,都流入衣领了,她索性不喂了,告诉护士多输一瓶葡萄糖和生理盐水。

    好不容易盼到纪席兰出门,何桑终于有机会溜进病房。

    “他自己在病房,没人看护,我不放心...”

    “你这套假惺惺的小伎俩,对付他奏效,对付我啊——”纪席兰讥讽,“你的毛太嫩了。”

    “行了!”梁纪深不耐烦打断,“您去哪了。”

    “我去买粥啊,医院食堂的饭没法吃,什么味儿啊!”纪席兰揉着脚踝,“路上车抛锚了,我打出租回来的。”

    她走到床头,狠狠一推何桑,“你怂恿老三查广和集团,查老二,最后竟然查到梁延章头上了,梁家在冀省显赫了半个世纪,人脉势力根深蒂固,赵凯有疑心,他照样没辙,你的狗屁道行妄想查梁家底细?老三听你的,简直倒大霉了!”

    何桑双手死死地搅在一起,眼眶胀得像是要爆炸,“是我牵连他了。”

    “您闹没完了?”梁纪深一拍柜子,“砰”地闷响,瓶瓶罐罐的药水震得荡漾出,滴滴答答泻在地上。

    “这家粥铺在医院对面,您买一趟粥两个小时吗。”

    纪席兰一愣,“排队太久,我...”

    “您回人民医院了。”梁纪深挑明,“梁璟要查父亲的饮食,调取食堂监控,而您的表弟在食堂卖蒸饺,父亲那天腹泻,这其中有您的手笔对吗。”

    纪席兰彻底愣住,“你...你不是在外省吗?冀省的情况...”

    “我既然有办法安排父亲住进那间病房,自然也有办法了解他的一举一动,以及您的一举一动。”

    纪席兰面色灰白,“我...我一时糊涂,我想感动梁延章,多分财产,多争好处,姚文姬天天花枝招展地搞交际,不管他死活,我心甘情愿给他洗澡,清理...”

    “梁璟一旦查出您表弟,下泻药的事东窗事发,包括父亲高血压复发,这笔账统统算在您身上。”

    “老三!”纪席兰慌了神,“你要救妈妈呀!我不知情的!我无心害他!”

    梁纪深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何桑一言不发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水,离开病房。

    杯里的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泛滥起波浪,他盯了许久,“母亲,您骂她,泼她,打她,其实是骂我,泼我,打我。她跟着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有些话,我能和她说,有些不能,比如宋禾的来历,她的委屈太多了。您一直看不起她,您在梁家当了三十三年的夫人,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纪席兰面无表情站着。

    “父亲嫌弃您家世不如翁琼,后悔娶了您,您心里不畅快。将心比心,您忍心埋怨何桑吗,您尝过的滋味,非要她再尝吗?家世普通不是她的过错,倚仗梁家的富贵,肆意欺凌践踏她,是您的过错。”

    梁纪深撂下水杯,一张苍白的脸死气沉沉,“您儿子不成器,娶不来家世好的,您认命吧。”

    纪席兰心惊肉跳的,半晌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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