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山河锦绣 > 第十六章: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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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此话一出,众女都是一怔,赤白雪问道:“老先生,您说话可是在诓骗我们?顾妹妹既然结识得公冶先生这种人物,那为何没有告诉姐妹们?”

    钱谦益听见赤白雪叫他老先生,心中有一些不快,但毕竟是柳如是的好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众人都未看见,柳如是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僵硬表情。

    钱谦益说道:“说来这二人也甚是有趣,顾女欣赏公冶的学识,公冶亦欣赏顾女的才气,就连脾气性格、行事作风也极为相像,一来二去,竟成了好友,就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这老友公冶,竟有一个如此年轻的朋友,如顾女这般的脾气,或许她就算结识天子,你们不问,她也未见得说罢。”

    众女听后皆点头,按照顾横波的脾气,天下人都是一样的,结识一个老先生,无论他如何有名,在她看来,或许都是普通人。

    齐妍儿悄悄对阿雅说道:“这个老不修,五六十岁了还要和双十年华的姑娘做朋友,怕不是他还有别的想法。”沈络就在二人旁边,将将听得清楚,他却知赤白雪耳力极好,生怕她听了进去,失了礼貌,连忙咳嗽一声,对齐妍儿使了个眼色。

    赤白雪却似没有听到,微微一笑说道:“香君,把你顾姐姐请下来一起吃罢。”

    昨日与顾横波一同喝酒,沈络这才对公冶先生有些许了解,那先生复姓公冶,名八神,据说这个名字不是他的本名,原先的名字老先生不愿意提及,只因他精通八门学问,这才有了八神称呼。

    听钱谦益说这公冶先生平生最好两种东西,一是美食,二是好酒,这日沈络起了一个大早,花了足五两官银,在南秦淮街花神庙市集沽了一斤吴宫老酒和七八只阳丹阳花津蟹,将这两样东西带回天瑞坊,又另花了五钱银让老板存养在后院深井中,这才腾出空来歇息一番。

    齐妍儿二人与那几个姐妹厮混得熟了,一早便被李香君请去了她自己置下的小院,一并赤白雪、董小宛一行。

    赤白雪本欲拉着沈络一起,齐妍儿却说道:“闺中好友玩耍,叫个臭男人作甚,让他自己在外头耍耍就行。”柳如是也想要叫钱谦益一同去,听这话后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李香君对沈络说道:“沈相公,你要是想云姐姐和齐姐姐了,就来乌衣巷斜对角的媚香楼来找我们。”

    李香君这话一出,直把赤白雪和齐妍儿两人羞得,一左一右架住李香君胳膊就赶紧跑开,柳如是、董小宛、顾横波三女见状,便快步跟在后头,只有寇白门,向沈络微微行礼,也转身小步跑向众人。

    沈络已经将当晚之事准备就绪,此刻正孤身一人,百无聊赖的他决定去贡院逛逛,看看往年试题,自己多少也是学习文理,想必这科举试题对自己来说也不会太难。

    待到沈络入了贡院,才知自己将事情想简单了,贡院题壁上刻着往年科举试题,可自己却完全看不懂,每年试题只有二三字,“商论”、“农耕”、“说民”、“曰国”......

    沈络看着这往年试题,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这试题只有题目却没有题干,范围无有,大纲无有,只出二三字就让你自由发挥,这种方式自己完全没有学过,沈络不禁自言自语道:“难道乾字各位师兄就学的这个?”

    旁边一书生模样的人听沈络自语,说道:“这位同学,科举试题可不仅仅是这个,科举考试所考内容包含四书五经、另各朝典籍和八股,题壁上的,不过是最后的言论考试罢了。”

    沈络听后暗自咋舌,心中道:这科举考试听上去简直麻烦至极、令人头疼,也不知往年举子们都是怎样考上的。沈络看向刚才那位书生,暗想道,刚才这人叫自己同学,不会就是下一次科考的学生罢?沈络摇了摇发疼的脑袋,见这天色也已经不早,便孤身一人去了天瑞坊。

    天色渐晚,媚香楼里一众人耍了半多日,也未见一个人来寻她们,李香君疑惑道:“姐姐们,这眼看着钟漏上了酉时四刻,我这肚子饿得直响,为何不见沈相公来叫咱们啊?”

    听这话,齐妍儿才想起来,说道:“莫不是没有带他一起,气恼了?”话刚说完,就听见前院门处响起敲门声,齐妍儿与李香君直蹦三丈高,一溜烟儿跑去开门了。

    待前院门打开,却看见钱谦益捋着胡须站在门口,齐妍儿的气当时泄了一半,李香君却没有想那么多,道:“钱先生,是来叫我们入宴的吗?”

    钱谦益笑着道:“是啊,天瑞坊晚席开了,我是来喊你们的。”

    李香君听后,对客厅的众人说道:“姐姐们,快一起去吃宴了!”赤白雪起身道:“不成不成,相公还没来呢,要是来了见不着我们,那可怎么办?”

    钱谦益说道:“你说的是那沈小友啊?他半个时辰前已经到天瑞坊了。”

    齐妍儿听了惊诧道:“如何?这人可不就是死了,我说这半日没来,合是自己去了快活地方。”这话一出,齐妍儿自己也有些后悔,早晨是这几人不要他了,他自己去了天瑞坊也无可厚非。

    齐妍儿低着头,自己站到一旁,再没说话了。赤白雪见她这样,便说道:“既然相公已经先去了天瑞坊,那我们也快去罢,还有两刻钟就要开席了,此时过去刚刚好能赶到。”说罢便拉着齐妍儿,叫上各姐妹一同出发了。

    齐妍儿知道赤白雪这是在护着她,帮她找着其他台阶下,心里生了些感激。

    一众人来了天瑞坊,看张老板见着她们就笑得合不拢嘴,几人疑惑不解,只见张老板跑到众人面前,笑着说道:“你们快去管管罢,那个沈小相公啊,一来就趴着桌子上睡着了,那口水打湿了半张袖子,真真把个人笑死!”

    众人听后快步进了门,只见一个角落里的桌子上趴着一个睡星,酉时快过,坊中宾客云集,也没将他吵醒,自顾自睡得香甜,从他身边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笑上一声。

    齐妍儿一行见这情形,相互看上几眼,也不禁笑了出来,那赤白雪却又羞又恼,替他红了两边脸。

    几人连忙过去将沈络叫醒,只见沈络左袖和左脸上亮晶晶湿漉漉的,轰然笑了起来,这莺歌燕啼的一群笑声倒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反而没人再笑沈络的睡相了。

    赤白雪赶忙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来,将沈络脸上的口水擦净了,又拿出几张粉纸来,擦了擦袖子上的,沈络这才察觉自己睡觉流了口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齐妍儿看他这无耻的样子,有话也说不出了,白了他一眼,自己顺位置坐下,赤白雪倒是觉得沈络竟有些可爱,想想刚才满脸口水的样子,低着头偷偷笑了。

    晚宴开始了,众人围着桌子坐下,不一会儿,一个乞丐模样的老头提着一壶酒,往旁边桌坐下,要来一个小碗,倒出酒来自己喝上了。

    晚宴开了约摸二三刻钟,沈络估摸着那公冶先生快来了,便叫小厮吩咐后厨将后院深井中的花津蟹打出来蒸上。一听到花津蟹这几个字,旁边桌那喝得有些微醉的乞丐老头竟起身换到了沈络这桌,坐下赖着不走了。

    齐妍儿看着这个醉酒老头,心中有些不快,阿雅见齐妍儿脸色,知她心意,便厉声对那老头说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这位置你也不问问有没有给人留着,我们这一桌子人还在,你倒是直接坐了过来,我们何时说过可以有外人拼桌?”

    钱谦益坐在一旁,只顾捋着胡须笑,没有说话。那老头也没有分辨,还是自己不住往碗里倒酒。

    沈络闻了闻飘过来的酒香气,竟和自己去南市沽的酒如此相像,便说道:“老先生,你这酒可是吴宫老酒罢?这可不便宜,早上我就沽了一斤,花了我三两多官银呢!”

    老头看了沈络一眼,打着酒嗝道:“小兄弟你花三两银沽了一斤酒,可老朽我沽这一斤却没有花一文钱。”

    众人面面相觑,赤白雪问道:“老先生,这是为何?”

    那老头说道:“方才在后院,见一深井中吊着一根绳子,拉起来一看,就是这壶酒,正正好刚一斤,不多不少,井里凉水还将这壶酒镇了,此刻喝着,清凉爽口。”

    沈络听后脸色一变,齐妍儿对沈络小声道:“淫贼,那后院井中的吴宫老酒不就是你沽的?”

    谈话间,那花津蟹也蒸好端上了桌,老头不由分说伸手就拿了一个到自己跟前,立马龇牙咧嘴,一只熟蟹左右手来回捯饬,嘴里一边说道:“烫!烫!烫也!”

    齐妍儿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厉声道:“好你个偷酒的老头,拿了人家从南市沽来的酒,还要吃人家买的蟹,花多少银子且不论,花神庙市集离这里多远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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