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初阳传 > 第三十三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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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京,太元殿。

    万福年推说皇帝李晋汝贪睡未起,自己便和群臣商量起南域之事。

    “季宾在丰京谋逆遭诛,季越却在南域蓄意杀害经意将军、王集将军以及我大昌男儿数万人,还同那贼人查日苏结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贼不死,无法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诸位有何妙计?”

    群臣七嘴八舌、义愤填膺。

    “季沣国主一生忠厚,却不想儿子一个个如此忘恩负义、罔顾朝廷对他们的恩赐……”

    “照我说,直接派他个五六十万大军,光吓都能吓死他个黄毛小儿,杀了季越,再顺道收了小乐!”

    “按理说,此时派代王去最为合适,可代王另有重任,这又该如何是好?”

    却也有不同的声音:“下官认为,没必要如此麻烦……”

    众人噤声,听他说下去。

    说话之人极瘦,两颊凹陷,与满堂的膀圆体丰很不相配,尤其那两撇山羊胡,不招好感……

    万福年记得这人,是供职于枢密院的一个枢密使,名叫单寅午,因文章写得好,自己之前注意到过。

    单寅午道:“据说季越颇具军事天分,在军中事必躬亲,威望甚高,但这样一来,他们便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如果季越有一天不在了,军中无人堪当大任,二来,他与查日苏的结盟,实则是查日苏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三来,他们在南域时日尚短、无甚根基。所以……”

    他看向万福年道:“我们只需处理了季越,那查日苏便会找机会反扑,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等到目的达成了,过去收拾残局即可……”

    众臣有的恍然:“对呀,这是一条妙计!”

    有的则道:“凡事无绝对,小乐军中如何,我们具体也不清楚啊!”

    万福年沉思。

    单寅午道:“即便季越之后有能人,我们难道不能在查日苏身上下点功夫吗?威逼、或者利诱,那些蛮人,最会见风使舵……”

    “……那派谁去合适呢?”众臣问道。

    单寅午恭敬对万福年道:“此事自然是要陛下和万首监决断。”

    ……

    大昌一直没动静, 季越索性向北行军,多收了三个县,将大军扎在了宜兴。

    他此举其一意在试探丰京的态度,其二是为下一步粮草供应做准备。

    ——既然破天荒地走出了那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宜兴物产富饶,是一个很适合驻军的地方,季越征了县府衙盘踞。

    又等了多日,丰京依然没动静,季越便打算乘机会好好整修整修,也正在这时,季初阳带着梅太妃和他的王妃、儿子,以及几个朝臣一路找来了。

    他本想着大昌朝廷必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等自己安顿好了,差人将他们接到身边来。

    没想到他们却先来了。

    梅太妃一见季越就想到季宾,更加肝肠寸断。

    季初阳又触动情肠,眼含泪花:“大哥,我没能把二哥带回来……”

    季越在一旁心酸不已,转开话题道:“怎么不见母后和成献他们?”

    季初阳神色更加黯淡:“回国主,母后说她要与大家一起守好小乐,还说成献已成年,该担起家国大任,要一起留下来,叫大哥不必牵心……”

    梅太妃擦了眼泪:“太后执意不来……按理说我也应该留在尹都的,可实在想你们,就跟着初阳过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拖累到你们。”

    季越抱着幼子季相凌将众人领到县衙大堂,跪倒在梅妃脚下,道:“母亲别说连累我们了,是儿子不孝,无奈与大昌决裂,怕是要连累你们……”

    不管在战场上如何杀伐果断,转瞬决定一国命运,可面对亲人,心中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被触动,难免生出愧意。

    梅太妃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忙双手扶起季越,道:“太后是支持你的,至于我,虽不懂什么国法纲常,可也没觉得你做错,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要有后顾之忧,放手去做吧。”

    这时一边站着的一位白发老者道:“国主啊,您也不要怪臣等迂腐,历代以来,忠君爱国已经刻进骨头里了,和大昌决裂这条路是能不走就不要走……”

    跟着季初阳一起来的,除了梅太妃等,还有就是钟际等国中一干老臣。

    季越听了钟际的话后不语。

    “……可是万一没办法到了这一步,我等也只有誓死效命,此次跟来,也是看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钟际眼见劝说无望,便继续道。

    季越看着眼前白发苍苍、年逾七旬的老人不顾山水路遥身家性命跋涉而来,心中感慨万千,感激道:“多谢钟老和各位爱卿理解,我并非嗜杀嗜功之人,若非无奈,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

    “大哥真信得过这些人?”宜兴城楼一角,季初阳和季越看着下面混杂在军中,却格格不入、奇装异服的人。

    季越摇头:“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好在查日苏目前还算听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季初阳深皱眉头,看到查日苏身边的白衣人,好奇道:“他就是令宁?”

    季越点点头:“查日苏虽骁勇不可一世,但背后却是此人出谋划策,不苟言笑,却一肚子诡计……”

    “中原人?”

    “他对过去讳莫如深,几番打探,只知晓是大昌人……不说这个了”季越看着季初阳:“初阳,你孤身在丰京受了很多苦,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大哥吧……”

    “正因为受了苦,所以知道咱们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此番来,就是协助大哥,一起为父兄报仇!”看向季越的目光充满坚毅。

    季越会心一笑,虽然不指望她真的能帮到自己什么,但这样的时刻,来自亲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就是他最大的动力。

    季初阳想,说起来,这还是他们兄妹第一次这样坦诚,齐心。

    相比于二哥的包容和温和,大哥则更加张扬和锋芒毕露,碰巧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二人从小到大,不自觉间有些疏远……

    “既如此……”季越震了震精神:“眼下确实有事要妹妹你去做!”

    “大哥请吩咐……”季初阳郑重道。

    季越笑笑:“征战数月,又缝此大变,将士们难免有些低落与不安,你要……”

    “明白!”季初阳心领神会:“找时机让大家疏导放松,提振精神……”

    时机就在不久后。

    九月初八正好是梅太妃的生。

    梅太妃受宠于季沣,又生了季越、季沣、季成献,对王室有功,往年都是要大操大办的,因今年不同往年,梅太妃本意是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便可。

    但季越和季初阳不同意,决定全军休沐三日,季初阳着人安排好军中伙食,前提是必须安排好守班,若因守班不力导致出现任何问题,一律重罚!

    ……

    宜兴县以东,有个义宣城,土地约有两个宜兴县大,因第一任城主曾出钱粮助大昌高祖得天下,因此后人世代受大昌优待,专门划了这一块地供其生息,经十数代休养经营。

    义宣城虽地不大,却富庶异常,最重要的是,大昌国内流通钱币的取材,就来自于义宣称,用富可敌国来说不为过。

    本应安乐度日,与世无争,但几日前好友的一席话,让义宣城主渝宋本锄眉头不展。

    好友名叫郦恒,是早年自己在丰京游历时所交,此人满腹经纶,文武兼备,格局眼界远大,非自己一个小小的闲散城主可比。

    渝宋本锄敬佩他的才华横溢,只要找到机会,两人便聚上一聚,每次谈话,都能让渝宋本锄茅塞顿开,受益非常。

    前几日,郦恒突然造访,说是游历至此。

    渝宋本锄责怪他没有事先书信告知自己,好让自己好好准备一番,郦恒则解释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晚间,两人秉烛夜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当前天下局势,渝宋本锄虽性子与世无争,但对这些事颇感兴趣,忙凝神静听。

    郦恒捻须,目光深远道:“大昌新帝初登大宝,五岁的娃娃知道什么?说到底,这朝堂之事还是万首监说了算,所以,天下之事,六分归他,但又因如今已不是太平年份,东北的吴夏政权旁落,如今的当权者列烈不是个安分的,东越么……先前和大昌起了冲突,不过现已平息,暂且不说它,就说这南域……”

    突然住了嘴,反而问渝宋本锄:“敢问贤兄,这南域如今是何形势,你不会不知吧?”

    渝宋本锄正听得入神,不妨被点了名,笑道:“哪儿能?我虽年逾五十,五感尚在,只是不管季越如何叛乱,左右与我无关!”

    郦恒道:“贤兄此言差矣,天下万事自有定数,你想,季越身为属国国主,能在南域起事,除去个中缘由,最重要的还是天意……”

    他自顾自喝下一杯酒,继续慢悠悠道:“听说他最近每到一地,下令不许打扰百姓作息,还适当减免赋税,所以目前为止,民间甚少有反对的声音,如此下去,支持他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样一算,这天下,他已占三分。

    渝宋本锄惊问:“难道天下要易主了?“

    郦恒眼睛微眯:“那倒未必,若天意让他生作蛟,他便始终成不了龙,只是搅乱时局而已,可若天命在他,光用这三分,就足以让大昌国本动摇了……”

    “不过……”他突然看向渝宋本锄道:“贤兄,彼时遥远且不谈,就眼下来说,他可就在你的家门口啊!”

    渝宋本锄一脸茫然道:“……是的,他就在宜兴。”

    郦恒继续看着他道:“我记得令祖上就是因为当初纷争时毅然选择高祖,才挣得这世代繁荣……”

    “……你是说……” 渝宋本锄脑子灵光起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来!喝酒!”郦恒截住他的话,端起酒杯。

    ……

    过了两日,晚饭间,郦恒见渝宋本锄眉头紧锁,打趣道:“贤兄近日可有烦忧之事啊?不妨说出来,看愚弟能否帮助一番?”

    “见笑见笑。”渝宋本锄扯了扯嘴角,逍遥半生,如今,他的确有烦恼。

    郦恒那晚的一番话,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

    “咳,父亲最近都这样,郦叔不必在意,也不知道他在愁什么,他儿子的终身大事也不管。” 一旁的长子渝宋宽不满道。

    这渝宋宽人如其名,长得身体壮硕,人高马大,只是天性刁蛮,素爱舞刀弄枪,是义宣城里的一霸。

    故即便是城主长子,却年逾二十三依然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渝宋本锄起初还劝他改改,见他反而变本加厉,后来索性不说了,以儿孙自有儿孙福宽慰自己。

    郦恒问:“宽儿今年有二十三了吧?”

    “虚岁二十四呢。” 渝宋宽扒拉了一口饭道。

    郦恒:“是该成亲了,不过也不必着急,我听闻如今年轻人盛行晚成亲,过了二十岁尚待字闺中的姑娘也多的是。”

    “郦叔哄我呢吧,我怎么没听说过?” 渝宋宽睁大眼。

    郦恒哈哈道:“咱们近邻不就有一位吗?”

    见渝宋宽瞪着眼静待下文,郦恒解释道:“就是小乐国的初阳公主,据传她容色秀丽、身段婀娜,不知为何却至今未见成婚……听说近日随他兄长到了宜兴呢……”

    渝宋宽忙问年岁几何?

    郦恒捻须一想,道:“算起来,今年应当二十有一。”

    渝宋宽双眼放光,一旁安静吃饭的二公子渝宋和看出了大哥的心思,适时泼冷水道:“兄长不必挂念了,人家是一国公主,怎会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家!”

    不同于渝宋宽的性子张扬,外貌不扬,渝宋和却恰恰相反,本来长得就神采奕奕有,俊眼修眉,再加上谈吐斯文,举止得体,站在人群中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深得渝宋本锄的心。

    渝宋宽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原本就事事比不上这个在别人眼中近乎完美的弟弟,父母亲偏爱也就罢了,就连那大街上的姑娘,看到自己绕着走,却在渝宋和出门时争相推挤着去看他,还给他塞小手绢!

    他怒目道:“你……你休要长她志气,灭我威风,说不定她就喜欢我这样的!”

    转头又向眉头皱成一团的老父亲嚷道:“我吃完饭就去宜兴,我要见见初阳公主,谁都不许拦我!”

    渝宋本锄气道:“糊涂东西,人大军驻扎,岂是你说进就进的!”

    渝宋宽愣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求助郦恒道:“郦叔,你有何妙计,侄儿的终身大事,就靠你了……”

    郦恒见渝宋本锄没反对,便道:“要想去也不难……”

    “五日后是季越生母、小乐梅太妃的生辰,听说季越想大办,想必到时候备上贺礼前去,也不会被拒之门外吧?”

    这话不仅为渝宋宽指了明路,连渝宋本锄也瞬间被点醒了:是啊,纠结什么呢,自己也可先借贺寿的名义去探探风,也未尝不可!

    当即一拍桌子,道:“好,我们明日就出发,去宜兴贺寿,对了,和儿,你也收拾收拾,一起去!”

    渝宋和还没开口,渝宋宽不乐意道:“不能让他去!他去了,公主哪儿会看我?”

    按理说,渝宋宽的顾虑是对的,但渝宋本锄也要面子啊,他不能让世人认为他的后人都是渝宋宽这么个玩意儿,所以坚决要带上渝宋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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